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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疑是故人入梦来(1)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李存勖,如梦令。

秋如孟睁开双眼,瞬间有些恍惚。

天se尚未全亮,竹帘半掩,光线朦朦胧胧的,依旧是一室昏暗;外头雨声淅沥沥地响着,如同过去数日那般,闹得让人心烦意乱。

那人轻佻的嗓音却穿越点点雨声,从遥远的过往传来,清晰得彷佛还响在她耳畔;秋如孟犹记得彼时,她不愿他直呼自己闺名,那人便每每在她面前瞧着她,y出这首人间文人所写的词句,语调闲散缓慢,毫无正经,她向来拿他无可奈何,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更是堵得慌。

谁想日後,这却成为她最常与那人在梦中相见的片段。

窗外sh凉的气息拂面而来,她微微回过神,才发觉右边锁骨的旧伤一ch0u一ch0u的,酸疼不已,想她秋氏一族以农立基,观云测天象的本事傲视东山,然她自当年得此重伤,大门不出,便能知晓是否将雨,b观云院的能士还要准上几分。

拥被坐了好一会儿,待愁绪略散了些,她才起身穿衣梳发。

刚把梳子放下,一丝药香便传入鼻间,她的侍nv小荷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盆子,悄声走了进来。

「君上!您怎麽自己起了,也不唤奴婢进来服侍。」

小荷见秋如孟已经穿戴整齐,吓了一跳,赶紧将布巾浸入掺了草药的热水,随後手脚麻利地敷到她的右锁骨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上头铜钱大小的铁环。

──锁骨穿环,废她一只右手,起居即便如常,她年少时曾使得极好的棍术,是再也无法使动了。

她只浅笑安抚:「没事,我今日正好起得早了些。」

「君上,您昨晚没睡好麽?」小荷仔细地端详秋如孟的面容,「您的眼睛好红啊!」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00眼皮,平静地回道:「大概是作了梦的缘故,不要紧的。」

小荷哦了声,又扭了另一条布巾,嘴上边好心宽慰道:「那麽君上就不必太过烦忧了,都说梦境会与现实反着走呢,君上既然作了恶梦,那麽所思虑之事,定然会是一个妥当的结局。」

秋如孟闻言却是沉默了良久,垂眸遮去一闪而逝的痛se。

再开口时已是如常,「……我晚些,想去忍姐那儿坐坐,你帮我传个话吧。」

「好的。」

看着小荷收拾完杂物,捧了盆子走出房门,秋如孟心中踌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走到隔壁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红布掩着的木盒。

她素手拂过,万分轻柔地打开它,通t青翠的玉萧躺在盒底,安静地与她对望,她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带着无限怀念。

萧声温润幽静,那人竟然y是能将玉萧吹出他那般的轻浮x子,莫怪jg通音律的九伯听了总是摇头叹气,直说可惜了这麽好的乐器。

如今,闲散洒脱的乐音犹在耳边,吹奏它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都说一点芭蕉一点愁,看来真是如此啊。」

隔着茶杯冒出的氤氲水气,秋如孟睁大眼睛,看着对面那风华绝代的素服nv子撑着下巴,长声叹息;饶是秋如孟与nv子无b熟稔,她的美貌仍不时令她惊叹,她现又故作那忧愁状,更是惹人怜惜。

秋如孟忍不住道:「忍姐,你何时也学着那些文人伤春悲秋啦?」

nv子立即敛起忧se,横了她一眼,「我牺牲se相,还不是为了搏你一笑麽?」

秋如孟见她恢复本姓,噗哧笑道:「是是,真难为你了,我知你心地良善、ai护妹妹我……」

「行,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她不甚耐烦地挥手,「说吧,这麽一早便过来盯着我用早点,要你吃你又不吃,想甚麽呢?」

秋如孟默了下,强笑道:「议事堂今日休堂,我不用见那些家臣,心里轻松得很,难得清闲半日,便来寻你说说话。」

nv子却不是这麽好忽悠的,她奇道:「一向都是我主动去寻你,你又何曾这麽勤快地跑来找我?」略顿了下,又道:「更何况,我也是你的家臣,每天在议事堂与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日休沐,你为了你的清闲来扰臣下的清闲,於情於理,都不是你堂堂一个独山nv君该做的事吧?」

面对她的质问,秋如孟只能苦笑,「忍姐这是在埋怨我?」

「小的岂敢?小的这是担心您啊,」nv子戏谑地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叹气道:「如孟,你虽不说,我却知你定是昨晚又梦见故人……能让你举止反常的,从来就只有一人而已。」

「……」

秋如孟顷刻被堵得哑口无言。

被她唤做忍姐的明yannv子名为秋忍,是她的族姊,醉心於武功,又好四处游历,养出一个豁达爽快的x子,然平时看似不拘小节、粗枝大叶,这种事情倒是十分通透,让秋如孟无法反驳。

见她未答话,秋忍便顾自开口劝道:「如孟,逝者已逝,生si相隔,你已费了十年的光y去怀想他,如今二十有七,又登独山君位,也该为自己的未来作些打算,虽说你父母亲未曾多说什麽,可我知晓他们是不忍心……」

秋如孟微笑道:「我哪里没有多加考虑?不如你和我提下意见,北号山君引荐的那位护卫,英俊挺拔、灵力武术造诣皆高,你觉着如何?」

「呸呸呸,别跟我提北号山君那老不si的,说起来就有气!」

她重重将茶杯一放,横眉竖目地啐道,彷佛与对方结下血海深仇的人是她,秋如孟忍俊不住,又是噗哧笑了出来。

「你还笑,再没几日便是氏族大会,到时你又得跟那老东西虚与委蛇,劳心劳力的,我为你感到不值!」

秋如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温和地说道:「忍姐,我前去所代表的,是独山子民,此乃我身为独山nv君的责任,怎麽会不值?而且前些年也碰见过好几次,不都就这麽过了麽?」

「行,就你最会隐忍,最识大t,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懂事归懂事,你知道旁人看了多心疼麽?从小到大,连一次胡闹任x都没见过,我多怕你心里闷出病来,」秋忍没好气地念叨,蹙了蹙柳眉,复又想起来问道:「此次大会是在谁家领地举行?」

秋如孟迟疑了下,低声回道:「……泰山徐氏。」

这下秋忍的眉头更皱了。

「哎,要不还是我代你去吧?」

秋如孟又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我毕竟已是一山之君,让你代我出席,成何t统?」

秋忍讪讪然道:「我也就是这麽一说,怕你去到那边触景伤情,总归是难受。」

「忍姐,你一面叫我要放下,一面又不让我去面对,这怎麽成呢?」秋如孟平静地道,「就如同你说的,十年韶光匆匆而逝,很多事……很多回忆,其实慢慢地都淡了,我已不甚挂怀,再说,氏族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东山五个氏族轮流接手,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去泰山的。」

「你啊……」

秋忍无奈地摇摇头,知她x子疏淡,便不再多说什麽。

秋如孟亦是默然无语;她心底知晓表姐关心自己,虽是感激她一片好意,然则她自己着实看得很开,伤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重游故地就不会想起,有时候想起了,纵然难受,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想起那人,她麻木冷寂的内心,还能因此有半分温暖。

更何况,若真要说触景伤情,秋忍b她还可怜些;秋忍的夫君六年前意外故去,他俩相识、相恋、生活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独山,眼界所见,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过往回忆。

秋如孟心里叹道,b起她来,自己不过去泰山待上几日,又算甚麽?

正拿起放凉的茶想喝,外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她的手在空中顿住。

一名男子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君上,臣有急事秉报。」

秋如孟听出是她极为熟悉的护君院侍卫长九玉,遂准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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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的架构跟剧情b较复杂一点,

我想说要慢慢写,所以还没办法固定时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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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君上,臣有急事秉报。」

秋如孟听出是她极为熟悉的护君院侍卫长九玉,遂准道:「进来吧。」

侍nv打开房门,向来稳重的青年竟是惨白了张脸,冷汗直流,秋如孟心里咯登一下,九玉已草草行礼完毕,急切道:「君上,不好了,西城郊那儿滑坡了!」

秋如孟闻言倒ch0u口气,倏地站起,话也来不及多说,匆忙便往外赶,九玉和秋忍都追在她後头。

秋忍急问道:「伤亡如何?护君院前去救援了麽?」

九玉道:「城郊有两个村里被埋住大半,少说也有近百人生si未卜,弟兄姊妹大多都赶去了,然而末涂水流汹涌,雨势又大,没有灵力武功傍身的,属下不敢让他们去添乱。」

秋如孟闻言,脚步倒是慢了慢。

这句话将她火燎的内心带出一丝清明:是了,她虽有灵力,然武功半毁,去了大多也只是添乱而已,帮不上什麽忙;思及此,她止步向身後两人交代:「九玉,你前去城郊那儿指挥救援,忍姐,你带几个人,速速将其余村民撤往附近的山鬼殿,所有伤者也都送到那里,我去叫上几个医师,随後赶过去!」

「属下遵命!」

「知道了。」

两人皆是二话不说,匆忙离去。

秋如孟手指微动,使了个辟水诀,冲进大雨中,往药院跑去,将所有待在里头的人全喊了出来。

她指示道:「能腾云的拿上东西先随我走,不能的便待在这儿,开始煮姜汤、备好苏合香丸之类,能做什麽便做什麽,晚些我派人过来取。」

过不了多久,秋如孟便带着物资与一众医师抵达山鬼殿,她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心中阵阵发凉;一个个泥人躺在地上,伤痕累累,能动的、能哀嚎的也就罢了,许多不能动的,看起来已冰冷僵y,毫无生气,四处传来亲属孩童悲痛的啼哭,简直惨不忍睹。

她身为一山之君,只得压下心中慌乱,尽量镇定地着手安排:「九风、阿云,你们二位将带来的乾布发给所有人,不够的话去我君殿传话,将所有院子的被褥全拿来,子进、连安,你们负责煮姜汤及备药,其余人随我救治伤患,不危及x命的暂时放一边,请诸位自行判断应该优先救治哪些人,至於已无气息的……唉,让侍卫带去偏殿安置吧。」

所有人立即散开来行动,按她所言条理分明地开始救治伤患,各自忙碌得不可开交;忙到後来,秋如孟已数不清究竟用掉多少瓶伤药、包紮了多少伤处,有些x命垂危的,或还得输送灵力续命,临时有什麽紧急状况,也得她去奔走,着实很有些兵荒马乱、分身乏术。

幸而时至傍晚,伤者不再源源不断地送进来,救援事务也已逐渐上轨道,她才得以坐下来稍事休息,正压着额角,负责到西村救援的一众侍卫及忍姐便满身泥泞地跨进神殿,脸se灰败疲倦,皆是筋疲力尽的模样。

九玉走来向秋如孟覆命:「属下等人灵力殆尽,天黑之後又难已视物,救援困难,不得已先行返回……还请君上赐罪。」

秋如孟尚未回话,跟在後头的秋忍便叹气道:「赐甚麽罪啊,你们几个钻泥地里像是不要命似的,我还没被泥流吓si,就先被你们给吓si了……」

秋如孟关切道:「有弟兄姐妹受伤麽?」

九玉答:「都是轻伤,我们自己处理过了。」

秋如孟於是宽慰:「你们已经尽全力了,今日就先休息吧,明日还有劳各位继续辛苦。」

待九玉离去,秋忍一pgu坐到秋如孟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眼前劫後余生的景象。

大雨多日,没有乾柴,只能靠着有灵力的人召玄火取暖、熬药煮粥,然而灵力并非用之不竭,这麽断断续续地耗着,众人皆是十分疲倦,直接以地为席,倒的倒,睡的睡,入眼一片凌乱。

秋如孟就这麽安静地坐了许久,心里反覆思忖着一件事。

秋忍当她发愣,随口问道:「在想啥呢?」

秋如孟唔了声,略整理了下乱纷纷的思绪,慢慢地回道:「只是……多年未有如此大灾发生,颇有些疑虑与忧心。」

「能有甚麽疑虑?想必是连日大雨造成土石松动,才造成今日之难……」

秋如孟打断秋忍,蹙着眉细细解释:「你想,自开山以来,咱们独山以农立基,整治土地、疏浚、观云,哪一个不是独步整个东山?此次先是观云院预测天象失了准,未料到有此数日大雨,紧接着,近二十年来未曾犯洪的末涂水淹过堤防,再然後,西城山壁竟然还滑坡……若是这一连串事儿发生在其他地方,我尚能理解,然而今日独山有此灾,却委实让我有些心惊。」

秋忍低头思考半晌,脸se也变得不太好看。

「实在希望是你多心了,若不是的话,难不成……会是九乌冤魂又将发作……」

许是想起两人尚在外头,不好说这些,她蓦地住了嘴,忧心忡忡地与秋如孟对望。

默了默,秋如孟叹道:「罢了,如今猜测这些都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度过眼前这一关吧,再说了,五日後氏族大会,按惯例凫丽山繁氏会给出往後三年的卜辞,到时候若有什麽大凶之事,再来烦恼也不迟。」

「也是,看这样子,明日还有得忙呢,」秋忍忧虑未散,接着问道:「你让人清点了麽?那些村里有家人失踪的?」

秋如孟点点头,「约莫还有十六人。」

秋忍:「你怎麽看?」

「凶多吉少啊,」秋如孟头疼地道,「尤其又过了这一个晚上,你们……唉,你们明日尽力就是。」

她边说边r0u着眉心,方才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稍微放松下来,便有些头晕目眩,旧伤沾上凉气,也一ch0u一ch0u地疼,让她右手几乎使不上力气。

秋忍见她如此,摇着头道:「你实在是太不看重自己的身子了。」

秋如孟自知理亏,苦笑两声,没有多辩驳什麽。

秋忍遂玩笑道:「此时倒很有些羡慕北号山君那种皇族作派,凡事不需亲上火线,只要动动嘴皮子,待臣下将所有麻烦处理妥当,再和蔼可亲地现身慰问几声就好。」

秋如孟接了她的话头,作无奈状:「若是可以,我也很想学学他,身穿华服、端坐高位,将族姓以外的子民都视为下等奴仆,轻松写意地过一辈子,」她顿了下,长叹一声,「可惜啊,那样的位置,我坐不稳,也不愿坐。」

秋忍一时被逗得噗哧,乐道:「难得听你酸起人来,不过怎地这麽隐晦?」

秋如孟淡然微笑,未再多说什麽,拉着秋忍起身,准备回君殿略作歇息,天明再战。

走出神殿之前,她似是有所觉,回头望向殿中巨大的山鬼像,龙首人身,模样庄严,墙上火把被风吹得摇曳,照得祂脸se忽明忽暗,有只乌鸦从暗处扑翅飞起,又降落在梁上。

她心神不安,忍不住矮身跪下,朝祂拜了三拜,乞求祂保佑独山子民能够顺利度过此劫,才同秋忍走进漫漫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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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我2018年至少可以周更,上天保佑阿弥陀佛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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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救治了两日,独山秋氏所有人皆心力交瘁、困乏至极,好在天地似乎总算听闻独山子民的祝祷,雨势已然逐渐减缓,天空渐清,让秋如孟稍微松了口气。

她将其余善後事务一并交给秋忍,便与九玉等几名侍卫匆匆赶往泰山,参与这三年一度的氏族大会。

东方山脉有继承上神血脉的五大氏族,分别是泰山徐氏、葛山谈氏、凫丽山繁氏、北号山解氏,以及她独山秋氏,皆称自己为东君子民,因而氏族大会除却连系各方感情之外,更是要一同祭祀日神东君和山鬼,对他们东山氏族而言,可谓重中之重。

腾云飞在半空,秋如孟深深吐息,突然有些胃疼,她在一众下属面前虽尚能端着冷静自持的模样,心里实则不免有些紧张;自打上回父亲在氏族大会上宣布退位、由她继任君位之後,她作为独山nv君也不过就这三年的时间,而此次,便是她初次以一山之君的身分参与其中。

然而当她从云头远远望见泰山山门的那一刻,甚麽忐忑不安的情绪全被抛到了脑後,只余清冷冷的一阵悲凉。

十年来首度踏进故地,排山倒海的往事汹涌地朝她扑面而来。

她以为忘乾净的,原来只是被压在心底,从未消失过,彷佛那葫芦瓢,往深水里使劲压,压得狠了,它便加倍地弹回水面,让人猝不及防。

她忍不住嗤笑自己,在人前说得多洒脱,欺骗别人,便以为也能骗得了自己,真是愚蠢得可怜。

当徐家侍nv将她领到南苑歇息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她愣愣地站在门前,望着园中植栽蓊郁,清幽依旧;她曾在这里住了两年,在窗口听见那人悠扬的箫声,看着他从门口这株大树潇洒地跳下来,对她笑得翩然恣意。

他说:「在下泰山徐清,如孟妹子,咱们又见面了。」

秋如孟犹自沉浸在回忆片段里,轻快的脚步声已从她身後趋近,带着笑意的男子嗓音跟着响起:「嫂嫂!」

秋如孟心中泛起暖意,这世上会这麽叫她的,也就那麽一人,她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名高大挺拔的青年,头戴jg致玉冠、腰带缀上水晶宝石,淡褐墨绿交织的联珠玉佩随他步伐,发出清脆声响,身穿玄衣以衬托琳琅饰物,正是泰山徐氏固有的打扮。

他面上带着明亮笑意,在秋如孟面前站定,正待要说些什麽,旁边九玉却咳了声,恭谨地行礼道:「见过泰山少君。」

青年好似这才发现其余众人,尴尬地挠了挠头,也向秋如孟拱手:「呃……独山君上。」

秋如孟敛衽还他一礼:「泰山少君。」这才转头让九玉等人先退下休整。

秋如孟朝他招呼道:「少君,久别三年,近来一切都好麽?」

青年闻言苦着张脸道:「哎,嫂嫂,这里没有旁人,我不叫你独山君上,你也别叫我泰山少君,可好?」

秋如孟一哂,答应道:「好吧……阿澈。」

徐澈如暖yan般的笑容立即回到脸上,露出两颗虎牙,略有些稚气。

「都好都好,嫂嫂,上回见面还是你继位大典,如今你已做了三年的独山君,我才想问你这些时日会不会辛苦呢!」

秋如孟道:「辛苦倒是还好,我每日只需端着架子在家臣面前晃两回,其余时间种种草药、看会儿医书,这日子是清闲得很。」

徐澈大笑:「嫂嫂,你少蒙我,你哪里是这种人?」

秋如孟眼中也闪着笑意,徐澈那朗朗笑声很能感染人,终於稍微驱散了她心中凄凉;徐澈b她年少四岁,想当年相识,他还未开始长身子,b她矮上一颗头,总是跟在他兄长後头作小跟班,着实憨厚可ai,虽他兄长十分不正经,好在他并未染上半分那样的x子。

思即此,秋如孟眸光更是柔和了些,「上回见面,你尚未行冠礼,如今也已二十有三啦。」

她说着,抬眼看向他的玉冠;泰山徐氏以制作器物的巧工良匠闻名,因而有此一风俗:以工观x,以工磨x,以工定x,泰山男儿行成年礼时所戴的玉冠,皆是出自本人之手。

只见那上好的青玉莹润,兽面雕纹线条简洁,作工极佳,形象是简朴了些,与徐澈本人却是十分相合,她不禁赞道:「不愧是将继任泰山君位之人。」

徐澈皱着脸,伸手00头:「嫂嫂你觉得雕得好麽?母亲总说太过朴素,不肖徐氏作风,似乎不甚满意……」

秋如孟蹙眉道:「有诗曰乾坤有jg物,至宝无文章。雕琢为世器,真x一朝伤。jg雕细琢的风采有人喜欢,然则也有人懂得欣赏朴实无华的单纯,你这块玉石纹路本身已经很出彩,你未以刀工多加破坏,我瞧着就挺好的。」

徐澈闻言,通红着张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显然极少被这样称许。

见他如此,秋如孟有些心酸,她晓得徐澈父亲泰山君为人正直,却有些严肃古板,教导严厉,应当不会懂得称赞孩子,而他母亲……是位珠围翠绕的娇贵妇人,恐怕也不理解自己儿子的x情。

从前他兄长还在,尚有人能适时给徐澈一些肯定。

可惜後来,那人走了。

秋如孟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她忍不住摇头叹息,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这麽迂回曲折的,竟也能将自己绕回离别苦中。

「嫂嫂……」

徐澈见她脸se突然黯淡下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秋如孟振作jg神,勉强压下愁绪,朝他淡然一笑,正想开口请他带自己去拜见泰山君,徐澈却问道:「嫂嫂,十年了,你……你还念着兄长麽?」

秋如孟顿时一愣。

徐澈愧疚道:「我原想你十二年前来泰山作客,待的便是南苑,因而此次也安排你住这儿,没曾想会害你伤心……」

苦涩的笑意浮上秋如孟嘴边,她记得那人曾说,她这x子被教得过於有礼有度,即便内心气极恸极,脸上仍旧可以端着温婉娴淑的样子,他看了都觉得心里憋得慌。

怎地如今,她心思竟这样好猜?

秋如孟道:「哪里是你的错?要怪就得怪你兄长做过的浑事太多,分明身为一山少君,却日日打混0鱼,直扯着我俩陪他到处厮混,害得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她原想用几句玩笑话缓和气氛,说到最後,却仍不禁涩了声。

徐澈清朗的眉宇间染上一丝郁se,更多的是不忍。

「……嫂嫂,我也一样的,」他低声道:「很怀念兄长、怀念当年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天大的事都有人帮我扛的日子……」

微风吹来,绿竹轻摇,蝉鸣突然就响了起来,秋如孟与徐澈并肩望着南苑,初夏清和的景致,竟被两人看出一丝萧索来。

流年似水,白驹过隙,景物即便依旧,今日时光,当不似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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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新年快乐!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万事如意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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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当年秋如孟与徐家的渊源,则必须追究到十二年前,秋氏与徐氏族人的一桩争执。

这桩事儿说大不大,然牵涉到两族之间的情谊,却颇有些棘手。

那年初春,积雪将融,徐氏季兆与秋氏冉生相约一同探勘邻近山头歧踵山采玉石,两人皆是氏族子弟,灵力武功不差,此番作为倒也十分稀松平常,不甚引人注目。

只是两人上山数日,不知怎地末尾却只秋冉独自返回独山家中,惨白张脸,成日惶惶不安,对於进山过程景se皆未发一字。

然因探勘一着,本就潜伏许多不可预测的危险,家人只当秋冉探勘未果,受了甚麽惊吓,便不再多问,让他放心休养。

殊不知月余过去,徐季兆兄长徐仲筠竟寻来独山,质问秋冉季兆去向如何、何故至今尚未归来?秋冉支吾片刻,终於耐不住良心的谴责,说出了实情。

原来这惊吓,果真是其来有自。

两人在歧踵山间开采玉石,连日来收获颇丰,正兴高采烈地要下山,却在途中遇见一大蛇,蛇身粗如屋脊大梁,忽地盘桓而至,两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徐季兆便被大蛇缠上了,青绿蛇身捆绕其数圈,还威吓地嘶嘶吐信,令秋冉脑子空白一片,几乎要吓晕了去。

待他清醒过来,他已经手脚并用地跑下山了,连云都忘了驾,美玉也早丢了。

又唯恐说出实情,遭人唾骂便罢,还得再次冒命进山搜救,於是便一直闭口不言至今。

听闻秋冉如此没有道义,不但弃徐季兆於不顾、事後还未即时通报差人去救,致使徐季兆如今生si难明,徐仲筠简直气红了眼,一怒之下就将人给打成了重伤;而那厢徐仲筠恨极拂袖而去,这厢秋冉家人却还未明因果,只知徐氏子弟闯来将秋冉打得半si不活,这状便告到了独山君和泰山君跟前。

正好,恰逢氏族大会举行的年份,这件事於是提到议程之中,准备在五位山君的见证下做个仲裁。

季兆之争当时,秋如孟年方十五,初受封少君不久,而既身为少君,则需陪同其父亲独山君同去参与氏族大会,学习观摩日後继位的职责;东方山脉平和已久,无甚大事,会中向来也只是让各个山君寒暄交流罢了,主要还是以东君及山鬼的祭祀为重。

那一年的大会,预定将在谈氏领地葛山举行,除却十三岁那年曾被秋忍带着进隔壁山头探勘过,秋如孟尚未有机会离开独山游历,因而她本是抱着饱览异地风情的轻松心态去的──没曾想就出了这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让她着实有些讪讪然。

幸而秋忍此番作为护君院的侍卫长,随他们一同前往,方稍微缓解秋如孟心中的郁闷。

临近葛山时,她忍不住那gu新鲜劲儿,踩在云头,自半空中往下望;她曾听闻此处是个草木不生之地,少有绿意,因而即使是株不起眼的小草,谈氏也能供起来当宝贝赏玩,这入眼所见,果然一片奇岩乱石,错落纷杂,山势嶙峋,别有一番壮阔伟丽。

还未缓过劲儿,粼粼波光又闪进她的眼尾,她抬首向北遥望,竟是河水蜿蜒,像一条闪烁的带子,自山头流入一座沉沉大泽之中,那大泽水面隐约笼罩一层雾气,朦胧缥缈,十足的仙气;秋如孟猜测那便是葛山的余泽,她曾在医书上看过,里头有一种鱼,吃了能够治瘟疫。

这般绝景委实让她大开眼界,即便她向来情绪内敛,也不免流露出赞叹之se。

入了葛山,他们便被引进逍遥园的厢房稍作休息,独山君前後来过不下十次,秋忍又有职责在身,需带着侍卫巡视并熟悉厢房周遭环境,如此一来,就只有秋如孟独自稀罕地四处乱晃。

此地屋材以磨成薄片的石板代替砖瓦,虽无树木遮蔽,如此倒也让室内冬暖夏凉,舒适宜人;园中亦不似独山小桥流水景致,却是以石为架,摆放大大小小的盆栽,或苍劲松柏,或萧瑟枯枝,景致特殊。她自又是驻足欣赏了一番,才想着要出园走走。

然她方踏出逍遥园,便差点撞着一道白衣身影。

这一撞,却着实让她有些惊yan。

要知晓,她身边有个明丽绝l的秋忍,因而她对美人的定义标准极高,眼前的青年却实在担得起她「美人」二字;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好似脉脉含情,朱唇噙着清淡笑意,分明身着浅se衣衫,却让她联想到凤凰彩羽。

好在她素日里看自家族姊看得挺习惯了,还算把持得住,只是多打量一眼,便垂下眼眸。

因谈氏家人皆身穿绣浅绿纹饰的白衣、将几道细细发辫梳成一束,垂在身後,眼前青年一样不差,秋如孟寻思此人约莫是哪位谈氏子弟,自己毛毛躁躁冲撞了人家,便不好意思地敛衽行礼:「在下独山秋氏如孟,行为多有莽撞,若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她自忖这话说得客套有礼,一般而言,对方当跟着她客套几句,便会不甚在意地告辞离去,不会多加为难。

孰知青年接下来的反应,完全让她始料未及。

这名初次相见的青年,一把抓起她的手,睁大的眸中如涵盖日月星辰,光芒闪烁,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嘴边逸出一句叹息:「妙啊……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眼眸……」

「……」

秋如孟长这麽大实在是首次遇见这般奇人,当下懵了,任他执着双手,也忘记要顾虑男nv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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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如孟长这麽大实在是首次遇见这般奇人,当下懵了,任他执着双手,也忘记要顾虑男nv之防。

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位公子,是否能请你先放开我的手,退後几步……」

青年恍若未闻,依旧拉着她,直gg地盯着她不放,时而眯细眼端详,彷佛在赏玩甚麽有趣物事,秋如孟连说两次未果,也动了怒,脸se慢慢地沉下,冰凉的灵气从她身上沁了出来。

正当要动武之际,一gu大力却先将她拉离那青年的魔掌,她抬眼,只见有道遒劲挺拔的玄衣背影挡在她身前,明亮好听的年轻嗓音蕴着怒气。

「谈氏子弟竟公然这般调戏nv子,成何t统?」

玄衣少年尚未行冠礼,发髻上只cha着一根简单的玉笄,然一身玄服及琳琅饰物,很容易便能知晓此人是徐氏族人。

秋如孟瞬间苦恼了下。

并非她想到甚麽两男为争她一nv於是大打出手的风流韵事,她对自己容貌姿se颇有自知之明,勉强当得上清秀二字,顶多眼睛生得好些,再多就没有了。

她心里只想着──这场架,为了她的清誉,她必然是要打的,若只有她一人,或许可以私下了了,待她亲手教训完这厮再让忍姐威吓他一番、堵住他的嘴便罢,可现在不知哪里多冒出了个人,等会儿他们三人打起来,一个不好闹上了台面……秋氏徐氏之间本已难办,此番打完,需要调解的,又多了一个谈氏,真真更加难办。

幸而这情节未照她的思路往下走,而是走上了另一条更加诡异的路途。

谈家青年被拉开,脚步一个踉跄,却未生气,仅脸se略有些失落,像是被抢走糖饼的娃娃似的,然当他抬眼瞧见徐家少年身上花样繁多的饰物,又再次红光满面起来。

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眼神再度闪起方才的光芒,不住地感叹:「啊,如此巧夺天工……璀璨耀眼……这徐氏上好的良匠……妙不可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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