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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新婚三月

 

顾嬷嬷一惊,转过身看向稳婆,两个稳婆听闻郡主喊痛,整颗心又被吊了起来,心想:不可能啊,生完了,肚子怎么还会疼?

其中一个稳婆来到郡主的身下一看,惊呼了一声:“郡主!还有一个,已经快要露头了,继续用力啊!”

谢清韫本想在外头等屋内收拾好了再进去陪妻子,却听见里面喊了一声什么,接着屋里就传出众人手忙脚乱的声音。他心里顿时就慌张起来,以为是萧爱灵出了什么事,把门拍得哐哐响,“怎么了!灵灵!灵灵!你没事吧?”正要强行撞门进去时,听到顾嬷嬷大声喊道:“世子!郡主没事!肚子里还有一个,您再等等…”

一句话炸翻了屋外的一群人,就连平时绷着严肃脸的镇国公都不由得惊喜抚掌大笑,“母亲,我当祖父了!还是三个孙儿的祖父!”他此刻也不想再绷着了,他现在很高兴,自己也是当祖父的人了,而且还是三个孙儿的祖父,他现在一点也不羡慕那些老家伙们了。

“娘知道,娘知道!”谢老夫人眼里含着泪花,频频点头。

生了第一第二个,第三个没过一会儿也出来了,孩子的啼哭声柔柔弱弱,个子也比前两个稍小一些,稳婆把孩子递给丫鬟,连忙向外面高声道喜:“郡主生啦!母女平安,是位小小姐…”

谢清韫站在门外傻愣愣的,快被里面的人吓出心脏病来了,没想到灵灵肚中竟怀了三个,所以他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萧爱灵醒来时,已是次日了。

昏睡了整整一夜一日,整个人不省人事,这会儿是被饿醒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此刻是不痛了,却全身软绵绵的,整个人酸软无力。

她刚一醒,守在床边的顾嬷嬷便发觉了,凑过来一脸喜色地唤道:“可算是醒了。”见郡主要坐起来,顾嬷嬷连忙拿过软枕放在她的背后垫着,“郡主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厨房已经备好了吃食,老奴这就去吩咐端来。”

“等等…”发觉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世子呢?”按理说她刚醒来夫君定会来看她,怎么这会儿连个人影也不见。

“这,世子他…”顾嬷嬷踌躇好一会儿。

“灵灵,你醒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小陈氏搀扶着谢老夫人从外头缓缓步入屋内。

“母亲。祖母。”萧爱灵见到来人微微支起身子想要给长辈见礼。

“莫动莫动,躺着就好。”谢老夫人连忙阻住,而小陈氏也快步走到床榻边扶着床上的人儿。

“母亲,祖母,夫君呢?”方才她问顾嬷嬷,顾嬷嬷并未回答。

谢老夫人听罢就近一旁坐下,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这是阿韫今早开拔出征前留下的信,说是让我这个老婆子亲自交予你。”

出征?!

萧爱灵听到此话心神有些恍惚,此前早就听闻边境有外敌频频骚扰…伸出手缓缓接过信封,拆开后细细阅览信中内容。

吾妻亲启:

灵灵,见到此信时,为夫与父亲已领兵前往西夷之地。

莫怪为夫刻意隐瞒,实则担忧你的身体,女人生子极为凶险,若再让你心生忧愁更加不利于你的生产。思来想去只得先瞒下即将出征的事,望娘子原谅,此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晨时,已去看过我们的孩儿,他们都很可爱,还会挥动着小手打招呼呢。小三和小四两个小家伙可调皮了,手脚没停歇过,一看指不定将来是个练武的好料子。还有小五,就是咱们的小女儿,还是闺女最可爱贴心,全程安安静静地乖巧躺着,像你。

虽心中不舍你和孩儿们,但无大家何以小家,此番不打退外敌以后便需要我们的孩儿去打。此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往下的日子辛苦我的灵灵了,孩子们就由娘子好好看顾了。父亲还有祖母说孩子的名字让我们自己来定即可,昨日趁着你睡着时,无事可做,心血来潮想了不少孩子的名字。我说与你听听,你看看这些名字取得可好?

大儿子就叫谢谨辰如何?辰儿,辰儿,就如天上的星辰那般耀眼璀璨;二儿子便叫谢谨玄?这小子一副伶俐的样子,有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小女儿…这个得好好想想。算了…实在是想不出来,不如灵灵给咱们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以上这些都是闲时胡思乱想的,也不知如何,如若灵灵觉得好便纳用,不好也可重新再定,反正为夫都听你的。还有……

萧爱灵读到此处信中的内容戛然而止,拿起纸张左右翻看确认没有内容了才将信纸重新叠好小心收入怀里。夫君定是舍不得他们母子三人,但她说过夫君要做什么事她都会支持,他不仅是大乾的英雄,也是她心中的英雄。

等到孙媳妇看完了信,谢老夫人唇角微动,本还想着再多劝她两句,勿要让两夫妻心生隔阂才是。

“祖母,我无事。”萧爱灵收起信,看向谢老夫人,“公公和夫君都是大乾百姓们的英雄,灵灵为夫君自豪,也支持夫君,相信夫君与公公定能凯旋归来。”

谢老夫人听着这一番话也微红了眼圈,天下人皆知镇国公府显贵,可他们又哪里知晓这是谢家人拿血汗换来的。“灵灵说得极对,他们父子俩早年就在战场上征战过不少外敌。且,咱们大乾威震军的名头也不是说着玩玩的,莫担忧,定能平安归来。”微顿,又重新挂上笑吟吟的慈爱面容,“莫说这些了,我的小重孙儿们呢?快抱来曾祖母瞧瞧哟…”

“是了,孙媳也还未见过孩儿们呢。”萧爱灵现在才想起自己生完孩子后一直昏睡到了现在。

话刚一说完就见三个奶娘分别从一旁的摇篮里陆陆续续抱出了一、二、三个小娃娃,每个都用上好的锦缎包裹成严严实实的一团,奶娘们站成一排,整整齐齐地侯在那里。

一、二、三…

萧爱灵在心里默默数着,内心还有些震撼和不可思议,这三个小团子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因镇国公府的谢老夫人还健在,按照规矩还不能分家,家里的小辈均以家族中的年龄辈分排序。

站在一旁的第一个奶娘满面笑容地回禀:“郡主,三公子方才已喝了奶,现在已经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第二个奶娘紧跟着禀报:“郡主,四公子方才也吃了奶了,这会儿…这会儿还不肯睡,正在挥动小手玩着呢。”

第三个奶娘也笑着恭敬回道:“郡主,五小姐也已吃过奶了,这会儿也是还不肯入睡,正乖乖地躺着。”

萧爱灵看着三个一样的襁褓,里面包着她的三个孩子,一时之间无从下手,不知道先该抱哪个好。

小陈氏看着一时窘迫的儿媳,露出温和的笑,想起她刚生秀秀时也是这样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睡着的,放在郡主身边,小四小五你们便先抱着。”怕吵醒睡着的大孙子,小陈氏刻意压低声音轻声吩咐。说完伸出一边手从奶娘手中接过还没睡着,握着小拳头胡乱挥舞的小四;再吩咐奶娘把乖巧安静躺着的小五递给谢老夫人。

萧爱灵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大儿子的小脸,静静地打量着襁褓里的小家伙。头发、眉毛倒还算浓密,一双眼睛还紧紧地闭着,眯成了一条细缝;小小的鼻子微微皱起,小嘴巴也不断蠕动着,脸型倒还算圆润,虽然小,但是也肉嘟嘟的。不过现在还皱巴巴一团,看不出到底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夫君多一点。

这日婆婆小陈氏与祖母谢老夫人在屋内陪了大半天飞翩郡主,直到临近傍晚二人才各自回自己院中用膳。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尚且在月里,是最为要紧的一个月,既受不得凉,也受不了累。

现下飞翩郡主乃是府中最金贵的人儿,连谢老夫人都发话了,凡事必先紧着畔月院。

萧爱灵这段日子几乎是在床榻上度过,若是躺得累了便披件薄披风在窗户旁站着瞧瞧外头的风景,整整一个月都未曾踏出屋子半步。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夫君离家差不多也有一月,可边境那边仍还是无书信寄回。

“抱眠。”萧爱灵长发未挽,稍稍倚靠坐在床头,手中正抱着不知是哪个小家伙正在喂奶。虽然府中已备有奶娘,但自从当了母亲,好似便拥有了这么一项本能,也无需有人插手指教,喂母乳一事每个动作,每个步骤皆无师自通似的。

“郡主,奴婢刚刚去瞧了,今日…未有府上的书信寄来。”只要世子未归郡主每日都会问上一句有无边境的书信寄回,每每瞧见郡主面上略带失望的神情她也忧愁得很,只恨不得亲自闯到那西夷之地为郡主把信取回。

萧爱灵微弯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嗔道:“你这丫头,不是问你此事。”她确实很想念,也很担心夫君。但她并非那种多愁善感,自哀自怨的人。“过几日满月礼府中是如何操办的?夫人和老夫人可有说院中还需要吩咐准备些什么?”再过两日便是三个小包子的满月礼了,祖母那边来传话说不用她操心此事,已有人接手操办,让她安心休养即可。

“这…倒是没有,不过府中已经准备妥当了。”抱眠回禀。

又过两日,满月礼如期而至。

因前方西夷战事不明,所以这场满月礼宴席并未大办,无非就是请些谢家家中族人,还有些交情颇深的亲戚前来参加。

宴席设在前院,虽然是为三个小家伙设宴,但着实跟她和孩子好像无甚关系。

萧爱灵现下与三个孩儿正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小憩,外侧一个,里侧两个,母子四个连成一排。忽然外头响起阵阵鞭炮声,紧接着陆陆续续还夹杂着宾客们说笑闲谈的喧嚣声,不用瞧也能想象出外头一派热闹的景象。“莫哭,不怕,娘亲在。”许是刚刚的响声吵到了小四,小家伙微微睁眼,小脸一皱一副就要大哭一场的摸样。

这一个月来她带孩子也算带出了一些心得,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上小家伙的嘴唇,小家伙以为是吃的东西便张嘴微微含住,才刚含上一小会儿便又睡了过去,见小家伙熟睡后才把手指头悄悄拿开。

“哇…”

却不想今日的小四怎么了,竟如此敏锐。才刚拿开他嘴里的手指头便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嚎,将原本睡着的哥哥和妹妹也一同吵醒了。

好家伙,三个小包子齐齐哭起来像互相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嗓门大,除了小女儿声量小些,其他两个险些都要把窗门给震下来了。

萧爱灵连忙从床上坐起,顾得了这个,又顾不上那个,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好在奶娘们就在隔间侯着,一听动静便抓紧赶过来了,一人手中抱着一个拿去哄了才停下哭声。

“郡主,怎么了?方才不是才刚喂过奶吗,平日里吃了奶都乖乖睡下了。今儿个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震耳的哭声了。”顾嬷嬷也闻声赶来,紧张询问一番,就怕公子小姐们有什么不妥。

“无事。”萧爱灵在床上伸了伸腰,“许是方才外头的声响吵醒了他们,睡得不痛快,有些脾气了。”说完下床趿着绣鞋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院里的桂树出神。

韫哥哥,孩儿们今日满月了。

……

西夷边境长平战场

“世子。”风钰从营帐外走进来。

“如何?”谢清韫长身立于一幅宽大的绢帛地图前。

“渺雁峰地势虽好,但也有其缺点。若是不能一举歼灭敌兵,恐我方将士被困其中不易脱身,”风钰顿了顿,忽想起一件要紧事来,“您前段时日送往府中的书信,被二王子手底下的暗探截了去。”

“什么!?”

他若没记错今日就是三个孩子的满月礼了,还想着灵灵收到他的来信和送给孩子们的礼物能开心高兴一些。

我*他**木力固尔简直畜生呐!

“大将军可在营中?算了,我自去寻他。”谢清韫转身快步走出营帐。看来得与父亲好好商量一番,尽早擒下二王子木力固尔,领头一降,军队自然溃不成军。

此时另一边的敌方军营内传来一声暴喝,以及瓷器物品被扫落至地上“哗啦啦”的碰撞碎裂声音。

“物少撒升降露关吖不向啊不哈好工卡个!”上座首位的案几前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满脸胡腮挡住大半面容,只能瞧出此人皮肤偏黑。这位正是木力固王第二子木力固尔,他此刻正拿着大刀指着下头跪着的谋士用家乡语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

地上跪着的是一位蓄有短须的中年男子,看着不像外族人,虽穿着西夷蛮族的服饰,但面容确实是大乾百姓才有的容貌长相。

“三嗄时处马吖古噶红且豆正复对色屋起他中,啊问阿提呀物从呃他下个阿内。曲桑单个!”石邢往地上磕了两个响头,也叽里咕噜地对着上头的人解释着什么。

“额是根额窗嗄呢,心达峰个!”二王子木力固尔说完这一句话,又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开营帐。

总算保住了这条小命,石邢慌乱擦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这个谢世子可把他害惨了!当日见镇国大将军身边的副将,也就是这位谢世子郑重小心地叮嘱随从定要把书信与东西送到京都,他还以为是什么机密要事,便禀了二王子去将那书信与包裹抢来。没曾想竟只是一封麻犯的家书,还有一包裹小孩儿玩耍的玩意。

“郡主,郡主!”抱眠一路小跑,临近房门口了才稍稍调整好情绪,“郡主,世子来信啦!”

“什么?快拿进来。”萧爱灵原本坐在床榻边正在逗三个孩子玩,听见外面的声音,倏地站起身来看向房门口。

“嗳!是!”抱眠提着一个小包裹抬脚进入房中把东西恭恭敬敬递给站在床边的人。

等了这么久,如今一晃又要临近年关了…终于收到世子从边境送回府中的书信了。

萧爱灵解开小包裹,打开之后入眼的是十来件样式不同的小玩意,看模样倒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拿起放在玩具上的信封缓缓拆开,细细阅览起来,越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一回丈夫倒没有如离去时那样写下一堆繁琐啰嗦的事儿,信中大概意思是说他在边境那儿一切都好,不用担忧他,会尽早归家;还问自己与三个孩子是否安好,最后在信的末尾落笔一句:思念吾妻,待君归。把读完的信纸放在案桌上,又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匣子中取出另一张信纸。两张信纸互相仔细比对,字迹确实没什么不同之处,可为何她心中有种不对的感觉。

“嗯呀…呀”

床上的小家伙们睡醒了。

罢了,明日抽空回卫国公府一趟,问一问父亲。

“醒啦。今日你们爹爹捎回了许多礼物,咱们来看看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萧爱灵收好书信,拿着小包裹走到床边,包裹放好在床边的圆凳上,然后一个一个给三个小家伙扶起来坐好。

“啊啊啊”坐在中间的小家伙率先咿咿呀呀乱叫起来,伸出一只小胖手往前够,一瞧就知晓他定是又想让人抱着了。

“莫急,莫急。”萧爱灵耐心安抚二儿子,这大半年来她也总算摸清三个孩儿的脾性了。

大儿子呢,平日里乖巧得很,不哭不闹,不说不笑,总之一副淡定老成的性子,活像个小老头似的。曾有一段时日她还以为大儿子的脑袋莫不是有什么问题,让府医来瞧过好几回,府医都说大公子聪明伶俐得很,完全不用担忧。看来,辰儿这性子既不是随了丈夫也不是随了自己,反倒跟公公的性子有些相像。

二儿子嘛,性子最为黏人,爱哭爱笑,哭的时候能把人给烦死,一旦笑起来却也能将人给甜死。虽他还幼小,但观其面容,二儿子长得最像丈夫。更令人惊奇的是相同位置上有一颗与他父亲一样的泪痣,只不过现下还不太明显。她觉得玄儿的面相比起他父亲来要温和阳光得多,因为谢四哥不笑时还是颇为冷峻的。

这两个孩子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真正令萧爱灵忧心的是自己的小女儿。

小女儿肖母,看着乖巧可人,性格却是大大咧咧,颇有她外祖母的风范。平日里三个小家伙玩闹,二儿子若是哭了,那指定就是被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一脚就能将自个兄弟揣倒在床榻上的妹妹惹哭的。也不是说小女儿如此脾性不好,只是现下的世道对女人严苛,大多数男人并不喜欢女子这般性格。

“好漂亮的小鼓。”萧爱灵从包裹里摸出一个小鼓,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成,上面还留有一种好闻的气味。“玄儿,这边,这边…”拿着小鼓左右移动摇晃,拨浪鼓到哪里一个个一双双眼睛就圆溜溜地跟着转动。

抱眠在一旁侯着做针线活,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嬉闹的笑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郡主这么开怀地笑了,真希望世子与大将军早日打了胜仗平安归府。

……

西夷边境长平战场,副将营帐。

“如何,小儿何时醒来?”镇国大将军谢松明单手拿着头盔,站在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面前。

老者抬眼瞧,大将军面上还染有几丝猩红的鲜血,看模样像是刚从战场上归营。“公子性命是无碍了,只不过为何未曾苏醒…老朽也瞧不出其中的问题所在,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没被刀伤要了性命,不吃不喝这么多日,也…”老者摇摇头。

“知晓。辛苦,医师了。”谢松明走到榻边放下头盔,静静坐在旁边。

见状营帐内的人都纷纷悄声退下。

“阿韫,今日咱们又胜了,离归家不远了。”谢松明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恍惚间又似看见了原配妻子离去的那天夜晚。当年也是在营中,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他曾经答应妻子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儿,可如今阿韫这般摸样…“幼时你总是很懂事,练武也颇为用功。那些同僚将领们谁见了不得夸一句,虎父无犬子。为父一直很为你自豪,如今看你这般躺着…为父忽又觉着我儿或许也不需太过聪慧、勇敢,作为一个父亲为父只想你好好活着罢了。”大拇指缓缓抹上眼睑带下一滴泪,而后又继续喃喃道,“算着日子,等咱们回去时三个小家伙该会唤一声祖父了。阿韫,你难道不想听听孩子们唤你一声父亲吗。灵灵若是知道你抛下她不管,保不准一气之下带三个孩儿回卫国公府去了。往后若是灵灵改嫁那三个孩儿就该唤他人为父亲了,如此,你也不介意?”

阿韫最是在乎飞翩郡主,也不知用此话激他有无作用。

“医师!”

果然有用,刚刚分明看到儿子的手指头微动了动。

京都,卫国公府里。

“今日就你一人回来?我的三个小外孙儿呢?”长公主往自己女儿身后望了望,竟没有瞧见她心心念念的三个小豆丁。

“出来时他们睡下了,便不带过来了。”萧爱灵走进屋一边解释,一边问,“对了,父亲可在?”

长公主眼珠微转,笑着打个哈哈,“哦!你父亲呀——为娘也不晓得,你父亲近日越发离谱,瞧瞧,今日是他休沐的日子也不在府中,定是又约了好友出去吃酒。”说完坐在座位上拿起茶盏呷一口热茶。“找你父亲何事?”

萧爱灵打量着自个的母亲,怎么今日母亲有些怪怪的,“唔,前两日夫君从边境寄回一封家书。可,我瞧着总有些不对。母亲,西夷那边的战事到底是如何了?父亲有没有跟您说过那边的事儿?”

长公主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诧,“你这丫头,连自己夫君的笔迹也识不得啦?那边能有什么事,昨日还听你父亲说,大将军屡屡打退那些西夷蛮族,不出所料应是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你莫要担忧。”说完又再端起茶盏饮一口。什么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全是她瞎诌的罢了。前些时候她就知晓了谢清韫受重伤之事,宫中还连夜派了太医前往西夷战场。现下也不知女婿如何了,望上天保佑…

“那便好,如此灵灵便放心了。”

萧爱灵又在府中与长公主话聊几句,时辰差不多了便打道回镇国公府。如今她出门都不可逗留在外边太久,几个孩子醒来不见人便会哭闹不停,连婆婆和祖母都哄不好。

新年来临。

这是萧爱灵第一次在镇国公府过年。只不过丈夫不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有些遗憾不圆满。今年因丈夫与公公还未归家,府里的这个新年倒是过得有些敷衍。虽说有大房的人来凑数,也是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但谢老夫人显得并不开怀。

吃过团圆饭,大家便聚在一处守夜,不过气氛有些冷凝。

“呀呀,啊啊。”一个突兀的咿咿呀呀叫声打破这一平静。

“哟哟,乖孙孙,快过来让曾祖母瞧瞧,这小手伸得老长了,想拿些什么来玩哟?”谢老夫人对一旁抱着四公子的奶娘招招手。

奶娘应声抱着四公子走过去递给谢老夫人。

“祖母,玄儿近日胖了不少,还是孙媳抱着吧。”萧爱灵也怕这个小胖墩把老人家累着了。

“无事,无事。”谢老夫人笑呵呵抱着小重孙亲了一口,夸道:“小四向来懂事,抱他时倒也不闹。小四也怕累着曾祖母是不是啊,真是个小乖乖哟,笑得多好看…”

“啊啊,呀呀”

“呀呀呀,呀”

另外两个小包子也在奶娘的怀里闹腾起来,伸着一双胖短小胳膊嚷嚷着含糊不清嗯嗯啊啊的声音,边叫嘴角边还留下晶莹剔透的丝线状口水。

“哎哟,三个乖乖都要曾祖母抱哇。”谢老夫人笑得眯起双眼,出声吩咐,“你们过来些,在一旁坐下抱着小主子即可。”

其他两个奶娘听罢缓缓走过去落座在谢老夫人身旁。

萧爱灵瞧着首位上的谢老夫人像一个老小孩似的,正在逗趣三个哇哇乱叫的孩童,怪不得这三个小家伙最是喜欢和曾祖母玩儿,莫不是他们也把老夫人当成与他们同龄的孩童了罢?

春节新年过后天气渐渐回暖,倒是没有十一、二月那么寒冷了。

“郡主!郡主!”抱眠急冲冲地从外头小跑进来,还以为世子的信起码要到年后三、四月份才到,却不想二月底便送到了。

“可是有信?”屋里头走出来一位趿着鞋子长发未挽的美妇人。

“是呢是呢!”抱眠微微喘气,把手中的包裹递给主子。

萧爱灵接过包裹转身回屋,快速解开,拿起里面的信封,着急拆开阅览。

吾妻亲启:

灵灵,已有半年多未见,为夫甚是想念。上次因战事紧要,只得匆匆写了寥寥几句。为夫不在时你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平日里看顾三个孩儿定是极为辛苦,若是劳累可多交予奶娘照料,你的身体健康也极为重要,莫要累坏了自己。

上次捎带回去的小玩意不知孩儿们可还喜欢?本想也给你捎件礼物回去,却不想找了许久也未见有合适的。前几日在边境小镇上终于瞧见有看得上眼的物什,便买了下来,你瞧瞧可还喜欢。

如今边境的西夷蛮族已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不出半年定可拿下木力固小国,到时便可回京与你和孩儿们团聚了。上次为夫不告而别之事,娘子可还生气?若是…还气,归家后任你处置如何?

可生气归生气,再有一事为夫必须要提醒你,为何过去这么久,娘子也不曾回封书信,倒是叫人好生寒心。哼,再不回信,为夫也要生气了。

唉,算了算了,反正娘子回不回信,我总归是爱你的。

吾妻灵灵,爱你,想你。

看完书信,萧爱灵的嘴角不知不觉上扬弯起,虽然简短,但字里行间才像她爱的那个谢四哥所说的话。把信收好,翻看包裹里的东西,里头有一个个头较大较为瞩目的匣子。拿起左右看看,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同色系的头面,看着不显名贵,但胜在有趣可爱,这些首饰都是以花鸟样式为主,且做得惟妙惟肖。除了她的礼物,里头又给三个小家伙带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前一次,她怀疑那封书信并不是夫君所写,猜测着夫君是否出了事。那段时日里心中就跟放了块大石头似的,整日扰得她不得安宁,这下总算放心了。现下收到的这封书信定是夫君所写,知晓夫君无碍她便放心。

“抱眠,笔墨伺候。”

夫君不提她还真忘了写回信这个事儿,定是照顾娃娃们昏了头。萧爱灵自我安慰着,全然不承认其实她就是确确实实忘记了而已。

……

“咳咳。”不远处的篝火旁,谢松明嘘咳一声,叮嘱身侧的儿子,“伤口还未痊愈,莫喝这么多酒。”

谢清韫微愣,放下手中的酒罐子,侧头乖巧应答:“是,父亲提醒得是。”

方才走神了,脑中浮现出前段时间他昏迷之后做的一场梦。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他没去米国出差的前一天晚上。他依稀记得下班时,义父叫住他叮嘱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虽然义父是这样说,但是他的家从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航班是一样的航班,就连身旁坐着的乘客依然也是一位拿着拂尘的老道。飞机起航了,虽然不知自己经历的是梦或是现实,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

是的,当日就是这样的情形,连广播都没有播完飞机就开始快速降落。

“小伙子,自然而生有,造化以成形。”

即将失去全部意识的时候,身旁响起老道的呢喃声,后来他从床上惊醒过来,看见床榻旁的父亲、医师,心里才放下心来,还好他还在这里。

“阿韫,烤好了,尝尝。”谢松明说罢,把手中已经烤好的羊腿肉递给身侧的人,“可还记得,你幼时最喜欢缠着为父帮你烤羊腿了。”

“阿韫记得。”谢清韫接过香味扑鼻的羊腿,放入口中大咬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像极了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些幸福时光。“只不过那时父亲总是很忙碌。”

“是啊,时光过得飞快,仔细想想幼时都没好好抱过你几回。如今为父老咯,你也长大了。为父自知自己不是一位好父亲,但我相信阿韫定能做一个好父亲。”谢松明说完举起酒罐大喝一口,“再过一两月便可回京,还是家中好啊…”

“嗯,阿韫也想念家里了。”

谢清韫侧头偷偷打量自己的父亲,今晚的他有一些不一样了,好像比往常更耐心更温柔了一些。

镇国公府的七小姐,也就是萧爱灵的小姑子谢芷秀明后日便要出阁。

正巧前线的战事情况刚刚传达到京,已禀明圣上,昭告百姓。威震军大胜西夷蛮族,且镇国大将军与其子破戮副将将不日拘押活捉到的蛮族二王子回京复命。从边境启程回到京都也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镇国公府府中的喜事镇国大将军与破戮副将是来不及参加了。

当然,除了此事还有另一事在京都也是颇受争议。

听闻上个月元宵灯会时,陛下最宠爱的五公主私自出宫游玩竟瞧上了一名落魄书生。据说此男子男生女相,长得很是俊俏,众人都猜测五公主极有可能是看上了那书生的皮相,不然怎可能与那书生只是一面之缘便要招其为驸马。

这些时日萧爱灵十分忙碌,哪里有闲情听这些与她无关的闲聊八卦,奈何身侧伺候的丫鬟是个多嘴伶俐的人儿。“抱眠,去瞧瞧屋里为世子准备的东西可妥当了?”

“嗳,是!”抱眠欢快应下,而答完话后竟还不走,就那么几个丫鬟眼巴巴地望着跟前的主子,“郡主,那…”

“好了,好了,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多带上几个护卫按时回来即可。”萧爱灵对几个丫鬟摆摆手。

“是!郡主放心,抱眠定把世子英姿飒爽的模样记下,回来再描绘与主子听…”抱眠兴奋得咧起嘴角,领几个小丫鬟飞快退下。

原来今日是威震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大乾与西夷蛮族纷争不断,但从没有取得过这么大的胜利。往常与他们那些西夷蛮族打,也不过是把他们驱赶回去不让其外族靠近大乾国土。而这一次却是不同的,不仅把他们打狠了,还把他们打怕了,更是生擒了他们部族中最骁勇善战的二王子。

这次大乾的将士们如此出彩,百姓们怎能不激动为其喝彩呢。

据说,回宫复命时军队所需经过兴隆街两旁的酒楼、茶馆的位置早早于昨日就被人抢先定完了。若是没有抢到好位置,那今日要想在街上一睹威震军将士们、大将军凯旋归来英姿飒爽的姿容,都不一定瞧得见。

当然,镇国公府也早早就提前在兴隆街上的福旺酒楼定好了位置,且谢老夫人还命镇国公夫人带着府中的其他几位小辈一同前行。不过萧爱灵因孩子的缘故,未曾一同前去。

嘴上说是因为要看顾孩子离不开,但萧爱灵心中知晓自己这是“近乡情怯”了。此时此刻,她的心中莫名其妙涌出一股紧张、忐忑的情绪。这两日忙里忙外,除了备应的一应膳食之外,还特意为丈夫挑了衣料裁做新衣备着,就连平时佩戴的荷包,鞋袜她也亲手做了好几样。两人分离近一年的时间未曾见过一面,不过谢四哥的模样她是不会忘记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不知在边境的这一年来他有没有什么改变呢。

胖了,黑了,或是丑了?

“凉,滴啊,呀…”

三个小木床上的小家伙已经睡醒了,正在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不是凉,是娘。来,跟娘亲说一句,爹——娘——”萧爱灵走过去抱起孩子往返了三趟,才把三个小家伙全部搬到铺垫得厚实柔软的床榻上,再一个个把他们扶正坐好。

“呀啊啊呀,凉”

“哈呀呀啊,凉凉”

萧爱灵扶额轻叹,凉就凉吧,好歹不是像之前只会哇哇啊啊的乱叫了。

刚到巳时,便瞧见外头跑来一个小丫鬟,激动地朝屋里头禀报:“郡主郡主,咱们世子爷入城门了——”说完还有声有色地描绘一番。

又过一会儿,又有另一个小丫鬟来报:“大将军与世子爷到兴隆大街了——”

“大将军与世子爷入宫门了——”

随着下人通报入宫门的消息,不一会儿便见宫中内侍前来府中通传,陛下已在宫中设好宴席,为大将军一行人庆功。

此一战可谓是打出了咱们大乾王朝的风骨与气势,如此一来可保我朝边境数十年安宁。

这时抱眠几个凑热闹的大丫鬟、小丫鬟也从外头回来了,几个人一同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把外头的事儿细细讲述与主子听。

“郡主,您可不知晓那西夷二王子长得也忒吓人了,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且那眼神就似罗刹那般,可不敢再多瞧一眼!”

“那有何吓人,不是被锁得牢牢的了,再说这是在大乾的土地上怕他作甚。”

萧爱灵静静在一旁听着她们讨论,也不出言制止,许是这些小丫鬟们被关在府中久了,如今才不过是出去看了一遭,竟一个比一个还要兴奋。

直到晌午,宫中的宴席才结束。

“母亲,儿子回来了。”

“祖母,孙儿回来了。”

大将军谢松明和世子谢清韫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来谢老夫人的院中给老夫人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平安回来便好!”谢老夫人伸手拉二人起身。

谢清韫打量厅中乌泱泱的人却不见自个妻子的身影,坐在下首与谢老夫人闲聊几句边境的事儿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躁动热切的心情让他几乎坐不住,想着立马就回到院中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

谢老夫人瞧孙子坐立难安的模样立马会意,“好了好了,折腾了一路定也是累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阿韫也赶紧去瞧瞧你媳妇跟孩子们吧,灵灵方才哄孩子们午睡去了。”

“是!祖母,那孙儿先行退下了。”谢清韫就等着这一句话了。

“这孩子…”谢老夫人摇头无奈笑笑。

此刻,畔月院一片寂静。

方才郡主正在哄几个小主子睡觉,却不知怎么回事郡主自个也跟着三个小家伙趴在床榻上睡着了。抱眠见状正犹豫要不要叫醒郡主,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轻微动静,侧头与篱菊相视一眼,心中皆明了了。

轻移脚步赶紧迎上前去,跃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只绣着金丝的踏马靴,正要出声行礼却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谢清韫环视屋里的丫鬟婆子一眼,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缓缓走向床榻前,妻子躺在外侧,背对他侧身躺着,里头并排躺了三个身穿红色绸缎锦衣的孩童。

慢慢轻移步伐站定在床榻边细细观察,那日三个孩子刚出生他便去了边境。这么长时间不见,现在三个孩子就在跟前他竟有些紧张,且孩儿们都大变了模样,今日他们又穿同样的衣裳他一时也不确定哪个是老大、老二、老三了。

“凉,哇哇啊哇”

谢清韫瞧见睡在三小个中间的那个缓缓转醒,砸吧砸吧几下小嘴嘟囔两声,接着小手揉揉眼睛慢慢睁开,直到看见他后便毫无预兆地哇哇大哭起来。

“玄儿,怎么了?”萧爱灵听到震耳的哭声也幽幽转醒,脸上还一脸懵圈的模样,伸手把自个的二儿子抱起来,轻轻哄,“不哭,不哭…”

小家伙一到母亲怀中便伸着一双胖乎乎小胳膊搂紧她的脖颈,再将圆碌碌的小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使劲蹭着。萧爱灵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却察觉怀中的小家伙小脑袋一探一缩,好似在瞧背后的…心中咯噔一声,慢慢起身,回头,看见身后立着一个身穿盔甲,头戴盔帽,满脸胡渣的男人。

“你,你回来了。”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丈夫言说,可这一刻萧爱灵就跟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愣愣站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我回来了。”谢清韫缓缓走过去轻轻环抱住妻子与孩子。

当男人环抱住她的那刻,竟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一串泪珠狠狠砸在他的肩头之上。

“怎么哭了,我…”谢清韫赶紧抬手为她拭去眼泪,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晓她是为何而哭。

“哇哇哇”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被屋里三个小包子的哭嚎声给盖了过去,这回倒好一哭哭四个,只不过妻子哭得没有声音罢了。

“灵、灵灵,这,这…”谢清韫僵着身子不敢动。

萧爱灵红着眼睛吸吸鼻子,嗓音里还带着不一样的音调:“孩儿们定是被你吓到了。”

恍然大悟,谢清韫摸摸自己脸上扎人的胡渣,“为夫马上去梳洗一番。”语毕,抬手遮着脸从母子四人的视线中退出。

果然,只要不瞧见方才屋里的男人三个小家伙便停下了哭声,其他两个从床榻上齐齐坐起来,一口一个“凉凉凉”地喊个不停。

萧爱灵抬手擦净眼泪,把怀中抱着的小家伙放回床上,“没事了…没事了,是爹爹回来了呢。你们的爹爹回来了,咱们乖乖的,莫哭了啊…”

“灵灵。”

谢清韫简单梳洗一番后,便快速赶回了房中。

“呀呀呀,凉,凉——”原本自己坐在床榻上玩耍的三个小家伙纷纷伸出一双胖短胳膊轻轻晃动,好奇地盯着来人。

萧爱灵听到声音也转头往身后看,方才丈夫被整套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风尘仆仆的脸看着实在与野人无异。现下洗干净了剃掉面上的胡渣,换上一袭白色里衣,外头披着浅绿色披风,一头柔顺的墨发披在肩头、背后。

“娘子又被为夫迷住了,嗯?”谢清韫向妻子缓缓走去,嘴角还噙着一抹浅笑。

“才不是呢。”萧爱灵起身上前迎接,“夫君,快过来看看三个孩儿,你瞧,他们是不是在打量着你。”

走到床榻边坐下,谢清韫一双含着柔情的桃花眼也在细细打量着三个小家伙。早前灵灵回了他一封书信,里头讲了许多关于三个小家伙的趣事。

“滴,滴滴——啊呀”

叽里咕噜不知讲的是什么,嚷嚷完之后坐在中间的老二率先出击,紧接着老大、老三都齐齐出动麻溜地向丈夫身边爬去。老大率先到达丈夫的身侧,一双小手抓着丈夫的胳膊想要借着作为支柱尝试站立起来;老二则是拉着丈夫的手掌抱住上头一根根手指头往自己嘴边凑;老三虽然是乖巧安静地坐在丈夫怀中,但一双胖乎小手忙碌得很,不停抓着他的长头发拉扯把玩。

谢清韫也是头一回当父亲,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回屋前还信心满满定能搞定这三个小崽子,不过现在这个状况有点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了。

本是柔顺的长发被老三扯乱了,一双大掌也糊满了老二的口水,而丈夫此刻正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坐着不敢乱动。

如此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噗呲”一声,萧爱灵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有些微微得意,也有谢四哥搞不定的事呢。

“啪啪——”萧爱灵拍拍手掌也在床榻边坐下,“快到娘亲这边来。”三个小娃娃见自个的娘亲坐下又唤他们过去,一个个十分兴奋,肉乎乎的小手撑着厚实的被褥快速滑溜过去。

三个小家伙都伸着短胖胳膊求抱,萧爱灵一下子抱不了那么多,索性脱掉鞋袜,爬到宽大的床榻上与孩子们玩闹起来。

谢清韫看着妻子与孩子们在床上闹成一片,小崽子们时不时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面上不知不觉挂上浅浅的笑,目光紧追着一大三小,怎么看都看不够。

玩了好一会儿,孩子们开始频频打起哈欠,萧爱灵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叫奶娘过来把三个小包子抱回去。

孩子与丫鬟、仆从们都退下后,屋内也就只剩萧爱灵和谢清韫两人。

“累了吗。”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不过她刚刚和孩儿们一番胡闹身上或是得出些细汗了。“丫鬟们已备好热水,去洗洗,好好睡一觉,晚膳再叫你起来用膳可好?”谢清韫知晓她此前都在为自己担忧,还要操持家里,压力不小,得让她放下心来,好好放松睡一觉。

“韫哥哥。”

“嗯”

萧爱灵抬眼温柔望向男人的脸庞,他的面容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就是皮肤晒得比成亲那时黝黑了一些。伸出手轻轻摩擦他眼下的泪痣,再唤一声,“韫哥哥。”这回唤完又缓缓靠到男人跟前,丰满的小臀坐在他的结实大腿上,一双藕臂自然而然环抱住他的脖颈,“韫哥哥,也一起吧。”

“听你的。”谢清韫笑得一脸深意,把人抱起快步走向净房。

萧爱灵见丈夫就要把自己抱进澡池中,柔声道:“还未更衣呢?”

“为夫帮你。”谢清韫拉下身上的披风随手一扔,踢了自个的鞋袜抱着人缓缓浸入还冒着热气的一方池子中。

今日妻子穿的衣裳还算轻薄,头上、耳上的饰品也在刚刚和孩儿们玩耍时卸下来了。一身绯色的纱裙被水浸湿后尽数黏在身上,紧紧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光是这么瞧着就足够让他身体中的血液沸腾、翻滚。

男人炙热的目光萧爱灵注意到了,一双小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摸到里衣侧边系好的带子…“啊”还没等她解开带子就被男人握住两片臀瓣,分开两腿往上一颠,落下时稳稳坐在男人的大腿根上,而被分开的两条长腿下意识地夹住男人的精壮劲腰。

谢清韫一刻也不能等了,将近一年未与她亲热了,想她,好想她。

抬手缓缓褪下她的衣裳,露出一个圆滑白嫩的肩头,俯身凑近把密密匝匝的细吻落在上头,一边吻一边把衣裳从肩头处往下慢慢褪去。直到拉至她的胸前才停下,一对丰满可爱的嫩乳露出半个,大手抚上慢慢捻搓,越是揉捏就越发柔软。

“唔、嗯…”

“长大了不少呢。”胸前的一对嫩乳被逗弄得挺立起来,大掌接着一路向下,悄悄摸进她的底裤,一根手指探进小穴,才刚插入半截就立即被穴中的媚肉吸得死死的。“嗯!真紧…”谢清韫轻哼一声,即使不是夹着自己的肉棒但也觉得舒爽不已。

只要他的指头一动,窝在怀中的人儿便也跟着一颤。

“韫哥哥,啊…嗯唔”小穴深处突然插入一根异物,萧爱灵惊呼一声。

插入甬道内的那一根手指抵在宫腔深中慢慢一进一出抽送,抽插了几十下后便察觉里头有润滑黏腻的爱液从里面涌出,“舒服吗?”说完又再多加一根中指塞入穴中,两根手指把小穴塞得满满当当。

“呃啊,好胀,水、韫哥哥…水进去了…”

听她叫得舒爽,身下的坚挺巨物也越发肿胀起来,又再插干十来下后快速抽出两根手指,把手拿出水面定睛瞧一眼,手指上头还沾染着不知是水还是她穴中的爱液,凑到嘴边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一舔,带着笑意打趣她,“灵灵的水也是极甜的。”

萧爱灵听到自己丈夫的话,整个脑袋像是炸开了一样,里头轰隆隆地响。全身好似都要着火了,那火势一直从头顶蔓延到脚尖。

“呵呵。”真是一个害羞的小妻子,“灵灵,嗯呃!”趁着她还在呆愣的空隙掏出亵裤里的大家伙对准穴口直冲而入,该死,怎么还这么紧…身下的紧致穴口狠狠吸住柱身,此刻谢清韫觉着又回到了去年他们二人洞房花烛的那一夜。

“嗬额,嗯…太大了…”萧爱灵把一只小手撑在男人的小腹上把他往外推,奈何她这点力气简直就跟小蚂蚁一样,哪里能推动一分一毫。

试着挺腰缓缓抽出再送进去,每抽送一下好似窄小的甬道便撑大一分。

谢清韫很耐心地慢慢插干,直到小穴完全适应了大肉棒的尺寸才慢慢加快速度。这一次在水中欢好又与平常不太一样,每一次抽插都有“噗噗”或者“咕噜”的声音传来,竟诱人得很。单手搂紧她的细腰,一手覆在她的一只浑圆上揉捏,跨间的动作也丝毫不耽误,回回每一次撞击都能撞在两人的敏感点上,一阵阵快感就跟噼里啪啦炸开的电流一样流转全身,舒服得好似就在云端之上翱翔。

“水、好胀…夫君…”他的粗大阳具每一次抽插都感觉有水进入,萧爱灵既是享受这种新奇的快感,心中又有一些害怕。

谢清韫把怀里的人抱好,从水中站起,凑近她的耳畔一口含住整个圆润小耳珠,含糊不清道:“泄出来就不胀了…”话落迈着步子直奔里间的大床。

抱眠在外头候了大半天,眼见天就要黑了还未见里头有主子的传唤声,谨记顾嬷嬷的吩咐想着要不要大着胆子劝一劝世子爷节制些。

“进来伺候郡主。”

世子的这一句话犹如天籁之音,抱眠利落吩咐丫鬟、婆子们拿好自己的东西入屋内伺候。

……

四年后

“三哥,我想娘亲了,爹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老是黏着娘亲。”房门口蹲着一个身着蓝色锦衣大约五岁左右的小豆丁。

“不得胡说!阿玄,聘聘,快跟哥哥回去。”站在最后面的谢谨辰板着一张严肃小脸,拿出兄长的气势看起来颇有小大人的模样。

“是四哥叫聘聘来的。”谢聘聘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表情,她刚刚还在好好的午睡,是三哥非要拉着她来找娘亲。可是她记得昨日晚饭时,爹爹分明吩咐过今日不让他们过来打扰娘亲休息。

“好啊,谢小四,竟敢去吵聘聘休息,父亲知道了有你受的。”谢谨辰对这个四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明明他们是一起出生的,他不明白为何四弟不能像他那样懂事一些。

蹲在第一个的谢谨玄刚想说话,屋里就传出了一道清冷严厉的男声:“越发调皮了!是不是还想多练几张大字,扎多几个时辰的马步!”

屋外的三个小萝卜头一听,顿时像受了惊的小猪仔,立刻一哄而散。

屋内侧躺在床上的谢清韫揉了揉额头,真是令人头疼,想不通三个孩子都是一同出生的,怎就相差那么大呢。老大最是懂事,不过老板着一张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估计是跟父亲腻在一起久了,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老二鬼主意最多,也最是调皮捣蛋,简直就是府里的小魔王;闺女的话就贴心多了,软软糯糯,又乖巧听话,简直就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看把他们吓的…”萧爱灵侧卧在床上掩着唇窃笑。

尽管已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但是身形却一点都没有走形变样,甚至比以前更丰满了些,细腰,翘臀,大胸,比起刚成亲那会儿,现在的她更有女人味也更加勾人。谢清韫吞咽一口口水,大掌重新放回妻子的细腰上,慢慢往上移去,握住胸前的一只饱满浑圆,慢慢揉捻起来。

萧爱灵把手覆在男人的大掌上阻止他的动作,睨了男人一眼,正经道:“夫君,白日不可…宣淫。”

谢清韫嘴角含笑挑了一下眉尾,语气带着些许揶揄,拉过萧爱灵的手让她摸上自己的乳头,打趣道:“明明就想要,你摸摸,它都挺起来了。”说完手指还带动她的指头捻了捻那颗挺立起来的粉樱豆。

跟这个男人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萧爱灵已经摸透他了,自己越是表现得害羞他就越想逗弄一番,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听不得这种露骨的情话了。

不行,必须反击回去,气势不能输。

小手悄悄探到男人的腰腹下方,一把握住那根粗大的肉棒,拇指上的指甲轻轻划着顶部打圈,握住柱身上下撸动了两下又极快地放开。

谢清韫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小手刚套弄了两下又放开了,舒爽的感觉一瞬而逝。“灵灵,好灵灵,再像刚刚那样弄弄。”望进身侧妻子带笑的一双大眼,他明知刚刚是她的恶作剧,但是他依旧觉得可爱喜欢得紧,可怜巴巴地乞求着躺在他对面的人儿,“好不好,灵灵…它涨着好难受…”边说手上的动作边继续动起来。

大掌从衣领处滑进去握住其中一只嫩乳,轻轻地揉捏、捻搓,隔着衣料和直接接触的触感有所不同,屋内温度逐渐上升。一只手似乎还不满足,谢清韫一个翻身俯在萧爱灵的上方,低下头含住另一边轻轻吸吮,一边手继续挑逗逐渐硬挺起来的奶尖。

“灵灵,快、握住它…”嘴里还含着一颗朱蕊含糊不清地催促道。

被压在身下的人儿眼神迷离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粗大的肉棒,慢慢地上下套弄,手法并不算多娴熟,但仍使得他快慰连连。

妻子修长的两条长腿被分开,大掌探入其中,慢慢摩挲着她的大腿内侧,又激起身下人儿的一阵阵颤栗。“这就受不了了?”男人沙哑带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话落两根修长手指齐齐插入甬道内,小穴紧咬着手指,不过才捣鼓两下便从穴里缓缓流出不少淫水。

“呃、嗯啊”萧爱灵最终还是折服在了对方的柔情和美色里,身体顺从迎合着对方。手上握着巨物上下套弄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肉棒在她的套弄下越来越大越发滚烫起来。

“灵灵,我要、进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一落,男人一个挺跨直捣深处,开始抽送,从宫口拔出,龟头抵着花心摩擦两圈,再一下重重捣进紧窒的宫腔,带给她极致销魂的快感。

“啊嗯!太,深了…嗬呃”

“乖,马上就舒服了。”

肉棒一下又一下地撞击进去,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身下的人儿受不住地连连求饶,“啊、嗯…太快了,别,夫君,灵灵快要到了,啊、啊嗯、韫哥哥,快,快到了…”

倒不想让她那么快就丢了身子,谢清韫又把肉棒往外拔一些,哄着她,“灵灵坐上来,自己动可好?”说着还拿滚烫滑腻的肉棒抵在穴口外戳来戳去,就是不肯深深插进去。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双臂使个巧劲抱着身下人翻转一个面,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她的双手撑在自己宽厚坚硬的胸膛上,大掌扶住她的腰肢带领着慢慢动起来。

一开始妻子的动作极慢极慢,直到谢清韫把手摸到她的小核敏感处,缓缓轻刮、慢慢扯动,她便受不住地自发扭起腰肢来且加快了抽送的速度。

跨坐在身上的妻子满面潮红,口中娇媚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小嘴中逸出,谢清韫听着心中很是满意,经过他的努力开垦,小妻子在床上总算能比以往更放开自己了。

“嗯!灵灵,舒不舒服…”

“舒、舒服…呜呜呜、韫哥哥,不要了,灵灵受不了了…”

谢清韫也快到了,最后几十下,每一下都把肉棒往最深处顶去,最后一下肉棒戳在一颗凸起且敏感无比的小肉粒上,低吼一声,腰腹用力往上一挺,一股炙热喷进花芯深处。身上的人儿也浑身一颤,长吟一声,一股热流喷薄而出浇在隐隐跳动的肉棒上,极致的快感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趾头。

畔月院正厅内

“爹爹,小宝宝是什么?”方才准备用晚膳时母亲突然身体不适,祖母请了个老爷爷来帮母亲看病,看完之后满脸笑容地对祖母说母亲肚子里有了。她问祖母有什么了,祖母说是小宝宝,但是她不太知道小宝宝是什么。

谢清韫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温声回答她:“小宝宝就是和聘聘一样漂亮可爱的小孩子,等小宝宝从娘亲肚子里出来了,就可以和聘聘一起玩了。”

方才听到妻子确诊有孕的消息又惊又喜,白日里两人还胡闹了一回,真是想想都一阵后怕,还好灵灵没有什么事。以往事前他都会喝下避孕的汤药,孩子他们有三个便够了,不需要冒着危险再生。现下想想应是上个月在郊外的庄子上…就这么一次,没想到也幸运中奖了。

“娘亲,娘亲,我希望小宝宝像聘聘那样可爱,但是要比聘聘瘦一些,聘聘太胖了!”一旁的谢谨玄看一眼谢聘聘,微皱眉头苦恼不已的模样。

“莫要胡说,聘聘不胖,那样才好看。”坐在第二个位置的谢谨辰侧头瞪旁边的弟弟一眼。

“爹爹,四哥说我胖…”谢聘聘瘪了瘪小嘴,小脸上一副再多说一个字她就哭给他们看的表情。

“臭小子,你自己胖成个球咋不说你自己呢,还好意思嫌弃别人。”谢清韫也怒瞪一眼坐在末尾的二儿子,这家伙净给他找事。

“好啦好啦,每天晚上都要吵吵吵,真是大小都不省心,快吃饭!”萧爱灵虽是责怪的语气,但是面上仍是笑吟吟看着身边坐着的一大三小。

大乾一百四十四年,冬。

京都繁华的街市上,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有持着护盾长矛的士兵开路。

“哎,你听说了吗?靖王爷和镇国大将军及谢二爷今日回京了?”包子铺的老板探头与站在铺子旁的男子搭话。

“今日小弟正是为此而来。”说话的是一名武夫打扮,魁梧健壮的男子。

“哦?小兄弟此话怎讲?莫不是,也是去参加谢家军的选拔?”另一位男子听见此话也不禁与他搭腔起来。

“正是。”男人沉声应道。

谢家军是镇国大将军谢谨辰、镇国公府谢二爷与靖王殿下所管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乃是大乾朝最勇猛最厉害的军队。说起谢家军,当年大胜过西夷蛮族的威震军就是它的前身,只不过这支新的军队由老镇国公改良后变得更加攻无不克,所以新帝为其赐了新名为——谢家军。

这次靖王殿下,镇国大将军,还有镇国公府的谢二爷一同去了前越边境。那边境与藏国相接壤,藏国是一个在马背上征战的国家,以往两国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却不知为何今年频频骚扰抢掠边境的当地百姓。前越城的百姓们不得已上报到朝廷,陛下派了靖王殿下与镇国大将军以及谢二爷一同前去歼灭驱赶边境的蛮子。这期间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大军就得胜归来,藏国的君主也签下契约,答应不再越过双方边境线,不再侵扰边境的大乾百姓。

街边的一栋二层茶楼上,临窗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头发花白,微微佝偻着背,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看起来约莫八十多岁左右。

“老头子,你眼神比我好,快看看辰儿,玄儿到哪里了?”坐在一旁的老婆婆拍拍身旁的人催促他。

“叫你带个老花镜你也不带,真是…”老爷爷在老婆婆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嫌弃完又宠溺地哄她:“你先坐好,莫要乱动,我看看啊…也就我惯着你了…”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眯了眯略显浮肿的双眼,左眼眼尾末端的那颗朱红色小痣随着老人的动作若隐若现。

“灵灵,快来快来,他们到了。”谢清韫对身后招招手。

“哪儿呢,哪儿呢。”萧爱灵费力地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微微转动脑袋左右探望。

正在这时,街道上一阵喧嚣传来。

“靖王殿下!靖王殿下!”

“大将军!大将军!”

“谢二爷!谢二爷!”

兴隆大街两旁的百姓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尤其是女子的声音无论老少喊着“谢二爷”的居多。原因无他,谢二爷谢谨玄乃是京都有名的‘桃花公子’是京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子,比其父谢清韫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他今年也已六十有余,面上看起来却还是意气风发如四十多出头的男子一般。

萧爱灵倚在窗边看着底下缓缓走过的军队,含笑打趣身侧的老头子:“阿韫,这比你当年初回京都时还要热闹呢。你看,辰儿、玄儿他们多受欢迎。”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谢清韫微微侧头看她。虽然妻子已年老,但她笑起时还能隐约看到脸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今日闲来无事,听闻大儿子与二儿子今日抵达京都,两个人便偷偷出来了,平时在府中总是被小儿子还有孙子、重孙们管着。

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右侧的谢谨辰似乎心有所感,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只见窗边站着两位老人家,灰色厚实的大氅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怎么觉得这两位老人的大氅那么熟悉?

“哎,不对,为夫初回京都时夫人也来看了吗?”谢清韫反应慢了几拍,才抓住她方才话中的紧要字眼。

一想起往事萧爱灵倒是有些想发笑,可不是来了嘛,那时母亲让她来挑大白菜呢!只可惜他这颗大白菜就在楼下她都没认真看过一眼,还好她与韫哥哥有缘,没有错过彼此。

萧爱灵:“你猜。”

谢清韫:“才不猜,反正你不说就当那时你偷偷来看我了。”

萧爱灵:“好好好,来了来了,那时的韫哥哥当真俊俏极了。”

谢清韫:“呃…为夫如今不俊俏了?”

“噗呲,倒是脸皮越发厚实了…”萧爱灵见身侧的丈夫还要狡辩几句,连忙打断他:“老头子,该回去了,要是被老大老二他们发现就不好了。”以前是孩儿们怕他们,现在是他们怕孩儿们。一个比一个唠叨,把他们两人当作小孩子一样来哄,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干,总是怕他们磕着碰着了。

她不过是上个月得了一场小风寒就把他们吓成这样了,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对一切已经看得很开了。

……

镇国公府畔月院内,下人、仆从们跪了一地,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就怕惹恼了谢四爷。

“你、你们!连人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男人把手背在身后,原地焦急来回踱步。见一众下人们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跪着不动,不由得又气急败坏大喝一声:“还不快去找!”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小厮的声音:“四爷,老国公和老夫人回来了!”

“哎哟,爹,娘,大冷天的又去了哪里…”谢谨修急忙从院里走出去搀扶着两位走进来的老人。

“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老头子我去哪儿还用得着你管!哼。”谢清韫拄着拐杖气呼呼地把跟前的儿子臭骂一顿。

又来了又来了,谢谨修现在只希望大哥和二哥赶紧回来管管这两人,他一个人实在是管不住了。三姐谢聘聘还没出嫁前,二老一向最听她的话了。三姐出嫁后还有五妹谢袅袅,袅袅不但不会管着这两人,还和两位老人一起胡闹,所以现下家中能管住父亲、母亲的便只有大哥、二哥。

每每想起以往的这些欢快幸福时光还总觉得就在昨日,然而时间不等人。现如今兄弟姊妹们也都是当了曾祖父曾祖母的人了,父亲和母亲也不再年轻,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能抱着他们,牵着他们,举着他们了,年迈的身躯让他们很为老人担忧。所以才时时刻刻管着两位老人,只希望他们能多保重身体,再陪一陪他们这些儿女。

“你爹说得是,修儿,我们就出去逛一逛,无碍的。”萧爱灵也在一旁劝说缓和氛围,“且小如就在暗处保护着,你就别担心啦!”

“好好好,咱们快进屋,外头风大得很,下次出去就出去,告知修儿一声可好?”谢谨修边说边扶着两人往屋里走。有风如在确实是不用担心什么,就连二哥都说风如的功夫在京都能打得过她的也只有少数几人。风如是父亲身边侍卫风钰叔叔和无草姑姑的孙女,已有四十余岁,自她的爷爷风钰去世后就甘愿在父亲和母亲身边做一名暗卫,不听命任何人,只听从老国公和老夫人的命令。

三人一起进了屋,屋内温暖如春,几炉碳火早已烧好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今年的冬天还没落下第一场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

“修儿,今日趁着你大哥、二哥回京,今晚咱们一家人聚一起用晚膳吧。”谢清韫拿来一个手炉塞到萧爱灵手里,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对着小儿子继续说道:“把聘聘和袅袅也一同叫回来,人多热闹。”

谢谨修疑惑看自己父亲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只有节日和过年才会叫外嫁的两位姊妹回来,今日是怎么了…按下心中的不解,温声应答:“是,修儿稍后就派人去往靖王府和冯府告知三姐和五妹。”

今日的畔月院一片热闹,饭桌是一方黑漆大长桌,男女并没有分席而坐,而是男人坐在长桌左侧,女人坐在长桌右侧,主位上坐着两位身着常服的慈祥老人,正笑容和蔼地看着坐在两旁的人。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不要拘着了,同往常一样用饭吧。”主位上的老国公说完率先动筷,夹了一夹子菜放到老妻的小碗中。

“是,父亲。”

“是,祖父。”

“是,曾祖父。”

坐在两边的老老少少齐齐应声。

谢清韫听着耳边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们的声音,一时心中感慨不已,他没想到自己也有四世同堂的这么一天。

吃过晚饭,两位老人与儿女、孙儿们絮叨了几句也让他们各自回自己院里了。

“阿韫,我们去清灵园走走吧。”

“好,我陪你。”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清灵园的方向漫步走去。

一架老旧的秋千上有一男一女相拥而坐,正一起静静地望着橘红色的天空。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十分快,才不过一会儿落日就只剩一丝余光漏在天际,形成一道橘红色的线。这时发觉脸上冰冰凉凉的,谢清韫抬手摸了摸脸颊,轻拍几下怀中的人,轻声唤道:“灵灵,下雪了,该回了…”

过了半响依旧没有听到妻子回应的声音,以为是睡着了,又再次提高音量唤一遍:“灵灵,起来了,咱们回去了。”

依旧没有应答,低下头来瞧一眼,只发现怀中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嘴唇和小脸白得不像话,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小如!”谢清韫焦急大喊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并不响亮,因情绪激动还破了音,带有几分难听。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个中年女人。

“快、快把老夫人、抱回房间,即刻找府医来!”

畔月院正房

房外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正在焦急地等待。

翟府医与宫中请来的陈老太医背着药箱一同从屋内走出来。

“陈太医,翟府医,家母如何了?”谢谨辰和谢谨玄双双拦住两位蓄着短胡子的大夫。

陈太医与翟府医二人互相对看一眼,纷纷摇头叹息一声,对站在面前的两位男子拱手回禀道:“国公爷,谢二爷,老夫人…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还是…”

谢谨辰闻言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一旁的谢谨玄手疾眼快地扶住他的胳膊,轻轻唤道:“大哥,母亲她…”

抬手阻止二弟要说的话,抱拳拱手认真看向两位大夫,谢谨辰沉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太医思索一番,语重心长地劝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老夫人的身体已是快到油尽灯枯之时,国公爷也不要太过于强求。”

谢谨辰微垂眼帘不语,他岂会不知道,只是无法接受刚刚还能和他们一起用膳,欢声笑语的人就这么…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又不敢接受,不敢承认。

“劳…烦两位了。”谢谨玄让出一条道来,恭敬对两位大夫拱了拱手。

“大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萧爱灵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害怕,她内心觉得很平静。这一生几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整个人生都很美满幸福。

十八岁嫁入镇国公府,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一甲子的光阴如梭,她和夫君已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半睁开眼睛望着跪在床榻前的儿子、女儿、孙子、重孙们她很是欣慰,后辈子孙中没有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即使再不济也只是平庸无才罢了。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哀哭,嘴里不停唤着“祖母”、“曾祖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明明她还是父母眼中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曾祖母了呢。

母亲和父亲也已走了几十个年头了,就连大哥,小十,也是先她一步而去。可是母亲与父亲,大哥,小十的样子仍还历历在目,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情景记忆犹新。

“辰、辰儿,玄儿,修…儿…聘…”

谢谨辰轻轻握住,微抬着的那只枯瘦微颤的手。

年轻时这只手也是一只纤细白皙的皓腕,儿时母亲便是用这一双手抱着他们,现如今这双手上布满黑斑,干瘦得只剩下翡翠玉镯挂在上头空荡荡地摇晃。

“二弟,三妹,四弟,五妹,快过来!”谢谨辰克制压抑住哭声,哽咽地喊一声。

“娘…呜呜,不是和袅袅说好了过年我们一家人还要一起出去游玩的吗…”谢袅袅眼泪不停地掉落下来,近日府中繁忙,她便只顾着夫家的事务了,也没能时常回娘家探望,却不想母亲的身体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娘,我是聘聘,您快好起来,您不是说最爱看下雪天我们几个打雪仗了吗?娘,今日的雪好大…呜呜呜”谢聘聘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看着老母亲暗淡浑浊的双眼,她知道…母亲真的…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几个大男人压抑着哭声眼泪簌簌直掉。

谢清韫坐在床头旁边的绣墩上,红着眼圈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儿,认真得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别、别哭。人,老了,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们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为娘也就、就放…心了,先下…下去吧,为娘要跟你们,父…亲说几句话…”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要使上全身的力气,连呼吸都是难受的,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不止。

人群慢慢被遣退至屋外,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坐在床头旁边。

“韫、韫哥哥,你、生气了…吗?”萧爱灵试着抬起手想要触摸到对方的脸,可惜此时的她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大手牵住那只枯瘦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沙哑着声音,“为何不告诉我?”

摸着这一张脸,仿佛又重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她在树上,他在树下。她拂开枝叶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俊美少年,许是那一眼起,这人就悄悄地住在她的心里了吧。

“韫哥哥,这…辈子,能、遇到你、是灵灵的…福气,如果,有下辈子,灵…灵,还做你的、妻子,可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谢清韫使劲点点头,眼眶内刹那间沁满了泪水,迷糊了眼前的视线。

“韫哥哥,你、你相信除了…大乾朝,还有,另外…的世界吗?儿时,听母亲说…有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那里人、人平等,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女人…也可以养家赚钱,男人一生只能、能有一个妻子,韫哥哥…你说,会有这…这样的地方吗…”

谢清韫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还像往常一样摸摸她花白的头发,点点头:“有的。”

“如果…有下辈子,灵灵想,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和韫哥哥,父亲、母亲、大哥、小十…我,我们一起,韫哥哥,你、你记得一定要…要找到灵灵,灵灵会等着你的…”忽然,床上原本奄奄一息的老妇人眼中有了亮光,她这一刻的神情似是与一个健康人无异,“韫哥哥,我、好像看见父亲、母亲、他们来接我了…”

艰难地侧头再看一眼床边的男人,即将天人永隔,看一眼,再看一眼,如有来世…如有来世…双眼慢慢阖上。

原来她也并不是那么淡然,她真的放不下,也舍不得这个男人啊。

他看懂了妻子艰难的最后一眼:铭记于心,我不会忘了你,你也不要忘了我,好么?

床上的人紧紧闭上了双眼,谢清韫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止了,还抱着一丝侥幸颤抖着手伸到鼻子处探了探,“灵灵!”悲切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声。

“娘!”屋外的人急忙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的老人已经闭上双眼,以及旁边落泪的老父亲,也不禁跪在床前嚎啕大哭起来。

此刻他们不再是什么国公爷什么镇国公府的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罢了。

本应是临近年关的喜悦氛围,镇国公府的大门却挂起了白绸,连站在门口的守卫都是身着白色丧服。这座百年府邸一时之间一片素缟,与这皑皑白雪互相呼应,散发着沉静又冰冷的气息。

今日是妻子的头七。

他真的很想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日子这么难过,仿佛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即使他还有家人陪伴,但是他总是忘不了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突然少了一个人他怎么都适应不了,忍受不了。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拥而眠了,没有人会叫他老头子,韫哥哥了,也没有人陪他看日落荡秋千了,很多事情少了那个人,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谢清韫一个人披着一件大氅静静地坐在秋千上,也不过几天的光阴面上又更加苍老了几分,昔日的桃花眼此时已浑浊不堪没有一丝亮光,就连眼尾的朱红色泪痣都暗淡了下来。手上紧紧握着一枚玉佩,大拇指轻轻摩挲玉佩上刻着的“灵”字,半眯着的双眼看着远方。

过了半响,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眼睛微睁了睁,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喃喃自语道:“灵灵,你终于来接我了…灵灵,我真的好想你。”

近日,京都最为火热的话题便是老镇国公与飞翩郡主双双离世的消息。

有人说老镇国公与飞翩郡主乃是伉俪情深,一人辞世,另一人也过于悲伤,随之而去;还有人说,镇国公府乃是武将出身,身上沾染太多杀孽才会使两位老人家接连离世;更有人说,乃是因身体有疾医治无果才…

总之,京都百姓们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直到一个月后,京都出现了一本风靡一时的话本子,名叫《他的妻》,据说话本子是飞翩郡主的二女儿老靖王妃与小女儿大理寺卿冯府冯老夫人所着。

话本内容讲述了老镇国公与飞翩郡主的相遇,相知,相爱,嫁娶,生子,育女,以及两人行将就木到寿终正寝的故事。

如今这一话本子上至达官权贵,下至普通百姓都人手一本。

现下京都的百姓们才对双双离世的老镇国公和飞翩郡主有了新的了解,也更是被两人真挚的爱情故事所感动。以至于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男子都以无通房侍妾只娶一妻为荣;女子也多以飞翩郡主为榜样,学习她对夫君的贴心、包容、理解,还有夫妻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今日是小年,一大早京都城便热闹喧嚣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大家都在为迎接新的一年而欢庆。

京都还是那个京都,依旧繁华热闹,谢清韫与萧爱灵的故事在这个飘着大雪的冬天结束了。

而属于大乾朝,属于京都城,属于镇国公府子子孙孙们的故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鹿海市,南天豪园a区。

“泠泠,还有什么没有拿?吃的用的带了吗?”一名打扮精致美艳的女人在客厅内来回走动,手上拿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

“妈~拿啦拿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搬家呢,咱们这是露营,露营!ok?”温泠泠很无奈,这个样子很显得她像个废物似的,啥也不会,啥也不行。

拜托,她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人了!

“就是就是,你就是瞎操心。”倚靠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也忍不住出声。

“嘿!就你这个每天只知道钓鱼钓鱼钓鱼的钓鱼佬还好意思跟我说?我不操心你来操心呀!我努力工作养你们一大群人我容易么我,呜呜呜…”

温泠泠看了一眼正在假哭的女人和坐在沙发上抓耳挠腮的男人,连忙劝道:“爸,干什么呢,还不快哄哄!妈,时间赶不及了,我先走了啊——”

“哎——”温可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已经关上了。

温泠泠刚从家里溜出来就碰见了从公司回来的两个哥哥。

“哎!你这提着大箱子要去哪儿?离家出走?!”温以泽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拔高了音量。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吓死个人了。是我们班上组织了露营,一个课业吧,反正无聊,去玩玩也不错。对了,里面…咳咳,你们懂的哈。”温泠泠朝两人挤眉弄眼一番。

温以灏立即会意妹妹的意思,连忙道:“泠泠,大哥送你去,是在哪儿露营来着?阿泽还不快帮泠泠拿好箱子。”

“去什么去,打车去就好了,累死了,还不如回屋躺着。”温以泽刚准备开门进去就被温以灏拉住了胳膊,附在他耳边悄声道:“里面那两个又开始‘打架’了。”

“啊?泠泠,走走走,二哥也送你。”温以泽一听,迈出的长腿拐了个弯。还是不要去打扰里面那两个人了,晚些再回来,不然极有可能祸及殃鱼。

她本来约好了和楚娇一起去的,算了,这样就这样吧。

民主大道,一辆新款奥迪正在路上平稳行驶。

车内放着一首孙燕姿姿的《遇遇见见》,温暖治愈的女声响起,温泠泠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还挺好听…”瘫在后座椅,闭着眼睛的温以泽嘟嘟哝哝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说梦话还是还清醒着。

“别理他。肯定是昨夜打了一宿的游戏,现在可不就是困了吗。”

“啊?怪不得。不吵他了,让他睡吧。”温泠泠静静地看向窗外不再出声。

……

鹿海市,绿枫公园的绿地上,架起了一架架小帐篷,分为三处,右侧是女生区域,左侧是男生区域,中间是带队老师们的区域。那些帐篷上还挂着一串串小彩灯,一群穿着欧纳高中学生制服的同学正三三两两结伴在草坪上漫步。

“泠泠,你怎么才来!”楚娇从远处跑过来扑向温泠泠。

“刚刚出门晚了些,没迟到吧?”温泠泠原本并不想参加这个活动。但是,哎…反正最近不懂为什么心情有些郁闷。

“没有!走吧,边走边和你说。”

两人一起推着大皮箱往自己对应的帐篷走去。

露营活动的第二天。

“唉…唉!我为什么要来?”要是问温泠泠露营好玩吗?散心了吗?那她的回答肯定是,后悔,不好玩,十分后悔,没散心,更糟心了。

累了两天,感觉整整上了两天的室外课。准备结束回去的时候,终于给他们放松一下的机会了,每人发了一只风筝,可以自由活动放风筝。

还行吧,就是追着风筝跑也挺累的…

“哎!哎——”温泠泠小跑起来,去追那断了线的风筝,视线紧紧跟着,突然飘在空中的风筝猛地直线掉落,一头扎进了一棵大树中。

温泠泠站定在树下,放下手中的风筝线轮,走近树底往上一看,正好看到风筝的一角。“咦…哎,同学!可以帮忙把树上那只风筝递给我吗?”树杈枝干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穿的也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树上的人缓缓转头。

温泠泠看到树上的少年时,恍惚了一下,这个男生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还有,刚刚是怎么回事,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穿古装的绿衣女子斜靠在树干上,正低头看树下另一名身穿一身玄衣的少年。

等了好一会儿树上还没动静,温泠泠再次出声:“同学,你有听到吗?帮…”

“灵灵…”清冷干净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小心翼翼,他生怕这是一个梦,一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梦。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泠泠?你也是高三八班的?”温泠泠有些意外。这人是她的同班同学?她没见过啊?

谢清韫拿起卡在树上的风筝一跃而下。

“给你。”把风筝递给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谢…谢…”温泠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这么近距离看他,好像更帅了。天啊,好像二次元里的动漫男主角呀!而且他眼尾末端还有一颗朱红色泪痣,她现在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好想摸摸那颗泪痣…这人简直可以高冷又可以妖艳性感。

是她!一定是她!容貌和灵灵一模一样,声音也是记忆中的声音,就连身高也是。

那天他在大雪中随着灵灵去了,原以为就会这样消失在天地间了。没想到他再次睁眼时又回到了现代,变成了一名叫言寒的十八岁少年,这名少年的面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从言寒的记忆中得知,他的父母两年前因车祸离世,只留下一个公司挂在他的名下,现下是一名孤儿。平时生活中孤僻少言,且没有什么朋友。不过自身能力超群,小小年纪便能把一个百亿资产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

谢清韫隐隐觉得,这一次能再活一世,应与灵灵赠予的玉佩息息相关,因为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灵灵赠予的玉佩。他的直觉告诉他,灵灵也在这个城市,说不定也是十八岁的年纪,正在鹿海市的某一所高中就读。

凭借这股坚定不移的信念,他才会在每一所高中学校间不停的转学。

终于…他终于遇到她了。

温泠泠注意到对面的人好像在盯着自己看,瞬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脸皮挺厚的吗…别人当面表白她都能当面拒绝,怎么一到这儿就害羞起来了。

“对了,我是高三八班的温泠泠,同学是哪个班的?”温泠泠主动搭腔打破此刻奇怪的氛围。

谢清韫微勾唇角含笑答道:“高三八班,言寒。”虽然他很想像往常那样摸摸她的头发和小脑袋,但是她不记得他了,那样会吓到她。

没关系…只要他还记得她就好,更何况已经遇到她了,他不敢奢望太多,能够再相遇,他已经很满足了。

“言寒同学,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今日第一天转来,听说这边有活动就来看看。”

“喔!转校生,怪不得,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不过…我学习不太好,还请言寒同学多多指教了。”

“好,都听你的。”

“啊?”

“我的意思是说,我学习还行,我可以指导指导你。”

温泠泠挠了挠头,她怎么听这个人说话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已经听过了千百万遍一样。

“我们,之前认识吗?”温泠泠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谢清韫静静地看着她,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望进对方又大又亮的一双杏眸中,语气带着两分漫不经心三分温柔缱绻,喃喃道:“说不定…前世,我们真的很熟很熟…”

……

“泠泠——”楼下传来老母亲的呼唤。

温泠泠此刻正烦躁着,不想理会。自从从那次露营回来后,她当天晚上就做了一场奇奇怪怪的梦。梦见的是一对老夫妻即将天人永隔,那位老爷爷握着老婆婆的手痛哭流涕,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就…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太可怕了。

“泠泠——”楼下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

“来啦,来啦!妈,我不是说——”温泠泠瞪大了眼睛看着倚靠在她家门口的少年。

“言寒…同学?你怎么来了?”

“哎呀,是同学呀!叫言寒是吧?来来来,进来坐,进来坐。”温可刚刚听到有人按门铃,开门就见一个自称是泠泠同学的男生,泠泠班上的男生她可都脸熟着呢,可没见过有这样一位同学。刚开始还以为是骗子,不过这孩子当真长得好看哈!

“伯母太客气了。”谢清韫嘴上虽是这么说,长腿却没停过,一直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来,才又继续对站在侧边的人招呼道:“泠泠,坐呀。”

温泠泠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嘀咕:这到底是谁家,我自己的家我还不会自己坐么,怎么搞得主人像客人…

“我们是邻居,我就住在6-15,恰巧又是同班同学,所以过来窜窜门。”

“6-15!?”温泠泠的声音突然拔高。

“咋咋呼呼的!”温可拿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放到桌上,“别吓着言同学了,隔壁王小胖一家去国外定居了,前段时间就搬走了。”

“噢…不好意思,刚刚没有吓到你吧?”温泠泠一脸尴尬,反应确实过大了些。那是因为上一周,她记得还和王小胖搭话聊天过呢。

谢清韫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是这么可爱,甚至比以前更呆萌了,真的好想撸撸她的小脑瓜。“没事,我胆子很大,不怕的。”

温泠泠偷瞄一眼,可恶,这人的长相像顺着她心坎里喜欢的那种类型长成这样似的,怎么越看越觉得喜欢,看一眼就加一分那种…

“那就好。窜完门,你该回去了吧?”温泠泠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眼不见为净。

“嗯。泠泠再见,下周一上学可以叫我一起喔。”谢清韫走到门口,站在夕阳下回头勾唇露出一个浅笑。

温泠泠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脑海中的那些奇怪画面又跳了出来。

“好!”快速答了声好,温泠泠把人轻轻推出门外,“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谢清韫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默默往旁边的别墅走去。人往门口一站自动人脸识别开了门,进了别墅直奔二楼,站在一扇超大的落地窗面前,望着对面的阳台,对面窗帘并没有被拉开,也没有见到他心心念念想看到的人。

失落地坐在地毯上,拿起茶几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谢清韫想着,她或许是因为不记得他了才会这么对他的吧。可是他还是觉得很难过,灵灵是不会这样对待他的。没有灵灵的记忆那她就只是温泠泠,没有灵灵记忆的温泠泠到底还算不算是他的灵灵呢?脑子好乱,只想就这么醉一场,然后在梦中与灵灵相见,问问她,他到底该怎么做?

“泠泠,周末你自己在家啊。阿灏阿泽回公司那边去了,这几个周末太忙估计也不回来了。我要去你爸爸那儿,你在家自己照顾自己,知道没?”温可拉着行李箱,站在客厅对楼上高声喊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都十八岁了,照顾自己没有问题,你快去吧,快去吧!”温泠泠穿着粉色拖鞋从走廊拐角探出个头来。

一个人才好呢,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那妈妈走啦!”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啊!”

楼下的人拉着皮箱走了出去,重新锁上门,温泠泠才松了一口气。

耶呼!一个人真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起来吃早餐午餐也没人催啦~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温泠泠哼着歌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咦,言寒住隔壁的话,不就是对着对面的那个阳台?灯怎么没亮,难道他出门了?大晚上的出门,去玩?还是…”心情莫名的微妙起来,能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比如,他们家的温可女士,是一家连锁美容院的创始人,现在全国各地都开有连锁店,也算是有些名气。

那…言寒同学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灵灵、灵灵…”

昏暗的室内没一丝光亮,空旷的房间里能听到一阵阵悲切的喃喃低语,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人。

“灵灵!”

少年从梦中惊醒,他又梦到她了,梦见她在床上看他的那最后一眼,还梦见了第一次与她相遇时的情景。泠泠就是灵灵,现在的温泠泠跟前世他与灵灵第一次,第二次相见时,以及在灵灵还没有喜欢上他时的模样、态度、表现都是一样的!可是他不想丢掉和灵灵上一世的感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呢。

“轰隆!啪——”

窗外面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打着轰隆隆的雷声,时不时雷声中还伴着一道狭长耀眼的闪电。

谢清韫走到阳台看了看,外头大雨正哗啦啦地倾盆而下,此时对面二楼的房间还亮着灯。

温泠泠此刻开着房间的灯,戴着耳机正躺在床上睡觉。

又开始了…自从露营回来之后做的那个梦,还在继续…

这一次,她的梦有些不一样,不再是老婆婆和老公公,而是女主角变成了一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古代女子,画面中是一男子和一女子笑语晏晏互送礼物的画面,看着男子离去,她不禁喊了一声“韫哥哥”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温泠泠从床上坐起摘下耳机,用袖子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穿好拖鞋后在房中翻箱倒柜地翻找,“我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东西…放在哪里了…”一边找还一边喃喃自语。

“找到了!”温泠泠拿出放在抽屉最里层的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同心结。拿起同心结眯起一边眼睛,单只眼睛望进小珠子里,竟然,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正在这时一道雷声炸起,明明是隔着窗户玻璃,却看到那道闪电闪着白光向她直直劈来。避闪不及,那道白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她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大概过了半个钟,昏倒在地上的人悠悠转醒,松开紧握的手掌,看向那一枚老旧的同心结,唇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外面的雷声闪电已经停了下来,只剩天空中还飘着的毛毛细雨。

萧爱灵站在门前,望着门牌号“6-15”却迟迟没有按下门口的门铃,心里既紧张又激动…缓缓伸出手正准备按下门铃,这时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站在门口相互对视。

萧爱灵紧盯面前的少年,一头亚麻色的微分碎盖,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一身略微紧身的黑色t恤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俊美的面容,狭长的桃花眼,眼尾的小泪痣。

谢清韫瞳孔微缩,眼里是复杂多样到无法述说的情绪,她…

“灵、灵灵?”

一声哽咽的呼唤,似乎饱含了很多很多,有惊喜,有不确定,有开心,有委屈,还有浓浓的思念。

萧爱灵向前走了两步,像往常一样伸出双臂圈住他的精瘦劲腰,埋头在他胸口,带着微微发甜的撒娇语气唤道:“韫哥哥。”

谢清韫回抱她,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颈侧,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声音闷闷的:“灵灵,我好想你,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好难过,下次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好吗,求求你了…”

滚烫的泪珠不仅砸在了萧爱灵的脖颈上,更是砸进了她的心坎里。

萧爱灵用手掌轻轻抚弄他的后背,柔声道:“不会了,之前是灵灵食言了,说要一直陪在韫哥哥身边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从馨香的脖颈离开,凑近柔软饱满的樱唇,落下一个缱绻温柔的吻,一吻结束。

谢清韫双手爱怜地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情意。

“嗯,再也不分开了。”

大乾朝乃是周边小国之中最富强的国家,即使当今陛下昏庸无作为,并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但是国力与其他小国相比仍是绰绰有余。

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的兴隆街要比往常的热闹许多,各家的马车在道路其中行驶起来都颇有些困难,坐在马车上,还不如在道路上用双腿行走的人快。

“公…小姐,您慢点,等等奴婢呀。”一家胭脂铺门前,站着一位身穿浅黄色棉袄的婢女。

“碧溪,我先去那边看看,你跟着来——”赵琳儿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跟后面的丫鬟喊一句。

“小姐——”碧溪眼看腿脚敏捷的大公主就快要见不到人影了,往胭脂铺看了一眼,跺了跺脚快步跟上前方的人。

“小姐,我买…好了…”碧池从里头出来一脸懵圈,刚刚还站在门口的俩人,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左顾右盼打量几眼,正瞥见另一边有个浅黄色身影正在进入另一个巷口。

“碧溪!”大喊一声,前面的人似乎没听见,碧池急忙抱好怀中的大小盒子追了上去。

终于追上前面的人,前头街角边,大公主和碧溪站在一个卖纱花的老婆婆面前,正在兴致勃勃地挑着纱花。碧池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处大冬天冒出来的热汗,小口一张一合地匀着气。唉,跟大公主出宫就是累…她突然好羡慕碧水,碧河能安安静静待在宫里。

“婆婆,我要这个海棠红的,还有这个黛紫色的,还有四个浅青色的。”赵琳儿挑了老半天,终于挑了几个看起来觉得还不错的纱花。

跟在大公主身边的碧溪利落地付好银钱,碧池则是把买的东西拿好跟在大公主的另一侧。

碧溪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前头步伐轻快的大公主欲言又止,天色不早了,她们该回去了。可是公主现下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太敢劝说大公主回宫。

“等等!”赵琳儿忽然放慢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婢女,不确定地问道:“碧溪,你看前面那个人,像不像周公子?”

碧溪顺着视线看过去,前方不远处有一位身着月白色棉袍的斯文书生,正在首饰摊旁边专心致志地挑选簪子。

“周公子定是在为公主挑选合适的簪子…”一旁的碧池脱口而出。

“今日咱们是偷偷出来的,还是不要与周公子碰面了,等周公子走了,我们再过去。”赵琳儿侧身站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借着挑选扇面的动作遮掩自己,低声对两个婢女吩咐道。

来到大乾朝已经三年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武术馆老板兼武术教练,除了一身强身健体的武术,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好在大乾还算是个开放且不那么复杂的朝代。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七窍玲珑心,宫斗满级的母亲,不然光靠她的宫斗经验,她在大乾绝对活不过三集。

刚刚那位挑簪子的周公子,正是父皇给她挑的夫婿,新鲜出炉的周状元。虽然圣旨还没下,但是大概意思就是那样了。她对这个周公子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她觉得对方也算一表人才,颜值上过得去了,一个文弱书生也没什么脾气,反正都是要嫁人,嫁谁都是嫁,目前她心里又没有喜欢的人,顺其自然算了。

“公主,周公子往那边去了。”碧溪时刻注意着前面的男人,一见到对方离开摊子马上和身边的主子汇报。

“哎,周府不是在那边吗?周公子怎么往反方向走?”碧池觉得有些奇怪。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赵琳儿瞧着前面鬼鬼祟祟的男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人有事瞒着。

“可…公主,天色不早了,要是再不回去…”两个婢女心里都有些担忧,大公主并不受陛下喜爱,如果让陛下知道公主偷偷出宫,又这么晚还未回去,定是又要责罚公主。

赵琳儿没理会两个胆小的婢女,自己跟了上去。

周疏暮是去年夏考的科举状元,本是一名寒门子弟,却也能凭自己的能力考了状元,在京都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不过比起其他根深蒂固的权贵和皇亲国戚,状元郎也不过如此。

“公主…周公子进了那边的小院,我们还要继续跟上去吗?”碧溪小心翼翼询问,偷瞄一眼主子的面色,一看这表情,她就知道公主肯定是在生气。

赵琳儿心里是有些生气,不过不是气这个男人,而是气自己瞎了眼。这男人也跟她约过两三次会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光还可以,现在被无情啪啪打脸了。

“表哥,你终于来了!”婉转好听的女声从小院的矮墙内传来。

赵琳儿借助院门外的大树遮挡住了身子,此时已快临近黄昏了,这处稍微偏僻的小院附近并无人走动。

“婷婷,你怎么出来了,别动!小心地滑,我过去扶你。外面风大,无事不要出来知道吗,小心冻到了。”周疏暮疾步走过去,体贴地扶住肚子微微隆起的女子。

只听见女子娇俏的笑声传来,接着又轻柔说道:“表哥,无事的,今日并未下雪。院子里仆人也打扫干净了,不会滑倒的,我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儿。”

“不成,你还是得乖乖待着,万一你和孩子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周疏暮边说边扶着许婷婷往屋内走。

直到小院里的谈话声渐渐听不见了,赵琳儿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现在她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竟然想让她喜当娘,白捡一个身为皇长女的嫡母,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这会儿还没成婚呢,就有外室了,跟那些婚前就出轨的渣男有什么区别,真是气死她了,她眼光怎么会这么差劲!

“回宫。”

“是,公主。”

碧溪和碧池相互对看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安安静静跟上走在前头的主子。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终于赶在宫门关闭前回来。

守在宫门的守卫一脸冷漠,对着公主行礼,看向公主身侧的碧溪,示意她出示令牌。他在这儿当值经常遇到大公主出宫游玩,大公主每回出去都是压着点儿回来,他都习惯了。

赵琳儿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抛给守卫,心想:这什么破规矩,认牌子不认人。

守卫心惊胆战地接住了玉牌,看一眼确认无误之后,才微低着头双手拿着玉牌,恭敬递还给大公主身边的婢女。做完这些又重新走回岗位上站好,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琳儿边走边想,要怎么才能搅黄了这桩婚事呢…

“咚!”一声碰撞的闷声传来,赵琳儿捂着微痛的额头后退几步。

“大胆!”怒斥的话脱口而出,谁让撞她的这人好巧不巧地撞枪口上了。这会儿她正郁闷得很,无处发泄。

“大公主恕罪。”

入耳的是一声低沉磁性的男音,赵琳儿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捂着额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萧世子。”这名男子她认识,正是卫国公府的萧世子萧远致。

“免礼。天色已晚,萧世子还是尽快出宫吧。”赵琳儿借着宫道两旁石灯发出的光亮,打量了一眼对面拱手行礼的男子,男人身材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好。大乾朝并没有尚公主不能参政的说法,所以一开始母后是看中了他做驸马,谁知去年萧世子正好被派往江南执行公务去了。正巧是这一年,她的渣男父亲很是欣赏这个新出炉的状元郎,暗地里早就跟她摊牌了,就是要让她嫁给周状元。

“大公主说得是。”萧远致没见到她之前原本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一见到心心念念的少女时,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去年他原本是想完成了江南的公务,回来就向陛下请旨赐婚,哪知回来就隐约听到大公主和新晋状元郎相约游湖的事了…他觉得只要圣旨还没下,他就还有机会,且近日他观察到周疏暮在府外还养有一个外室…

眼看少女就要从身旁擦身而过,忍不住开口轻声提醒她:“公主,小心周疏暮,此人心思不纯。”

赵琳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向男子,面容染上一丝笑意,“多谢萧世子提醒。”礼貌道谢,转身继续往宫内走去。不管萧世子是多管闲事也好,或是好心提醒她也罢。总之,终于有一个人同她一样也发现了周疏暮这人不是个好人了,刚刚郁闷的心情总算愉快了些。

明月殿

赵琳儿回到自己的明月殿时已经月挂枝头了。

“碧溪,研磨。”赵琳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贵妃榻上,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明日约周疏暮出来一趟,她倒是想看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呆呆望着窗外洒下银光的一轮弯月,心中发起了愁,自己还以为嫁人这个事可以一帆风顺。没想到…哎!可是她心中确实是没有哪个是想嫁的人,古代的这些男人,就她看到的那些贵公子而言,没有哪个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不是冲着她的容貌就是冲着她的身份,况且那些贵公子哪个府上没有几个侍妾通房,她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恶心。之前答应母后考虑嫁给周状元,也是因为他洁身自好,身边并没有通房侍妾。结果,竟然早就搞大别人的肚子了,一想起这个她就恶心加嫌弃。她承认自己对这方面会有一些洁癖,不让她知道还好,让她知道了她会觉得十分恶心且无法接受。

随着除夕,新年的到来,近几日赵琳儿跟在皇后身边也很忙碌,好不容易到了大年初七,闲了下来。这时她才想起来,之前说要约周疏暮出来的帖子还没交给他。

“碧水,把案桌上的帖子拿出宫交到周状元的手上,就说本公主明日一定要见到他,叫他切勿失约。”赵琳儿从床上披着被子坐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是,公主。”碧水走到案桌旁拿起帖子收好。

“对了,碧溪,把周状元送给本公主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给本公主打包装好,明日出宫记得带上。”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现下还没到晌午吧?午膳就不用叫了,等本公主睡醒再说…”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声音消失时再看向床上,床上只剩一个隆起的鼓包了。

碧溪、碧池、碧河、碧水四人见状立马轻手轻脚,悄悄地退出房内。

也许是这几日太累了,这个回笼觉一觉竟睡到了临近傍晚。

“没想到周状元是那种人…”

“就是!还有那怀了肚子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好女子会无媒苟合…”

“你们胆子越发大了,竟在私下议论他人。”

“碧溪姐姐,实在是那周状元与那女子…”

赵琳儿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声音很低,她并没有听清楚。

“碧溪——”向门外喊道。

碧溪在门外应一声,瞪了门口的两人一眼,拿着温热的茶壶走进室内,“公主,您醒了,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赵琳儿依旧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虽然房间烧有地龙,但是她还是比较喜欢被子这种软乎乎又温暖的感觉。

“公主,已到申时了。”在明月殿大公主向来说一不二,她们也都是自小就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宫女,自是事事听从公主的吩咐。

“这么快。对了,刚刚怎么好像听见碧水她们在谈论些什么?”赵琳儿从床上起身,身上只穿了一身藕色绸缎中衣,碧溪连忙把一件厚实的灰白大氅披在主子身上。

“是她们不懂规矩,吵醒了公主,奴婢一定好好管束她们。”碧溪一脸认真地回答。她是四个婢女之中较为稳重的那个,也是跟在公主身边最久的人。她很了解公主,要是公主知道了周状元的事儿…定会觉得十分丢脸。

赵琳儿狐疑地瞥了一眼碧溪,又问一句:“出了何事?”

碧溪双膝跪下,微低着头恭敬回道:“不是奴婢想瞒着公主,是怕您听了生气。”

赵琳儿看着这个平日里尽职尽责的婢女,伸出手虚扶起她,缓声道:“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动不动就跪下做什么,快起来,说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碧溪起身把今日碧水在周府看到的事情都逐一道来。

“就这?”赵琳儿吐出口中的瓜子皮,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那外室的母亲闹上了周府。没什么好气的,反正她又不喜欢那个男人,找就找了呗,闹就闹了呗,关她屁事。

碧溪瞄了公主一眼,怎么公主的反应跟她想的不太一样,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答道:“事情就是…”

“等等!”赵琳儿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断碧溪的话,激动地吩咐道,“去唤碧水,碧池,碧河来。”

碧溪听罢走出房门唤来了其他三人。

“碧水,你稍后即刻出宫,带上那些已经收拾妥当,周状元赠予本公主的东西。去到周府退还给周状元,切记,一定要表现得失望伤心些。”

“碧溪与碧河你们跟本公主去一趟静心殿。”

“碧池在本公主去往静心殿之后,立刻去往鸾凤宫告知母后,就说…就说本公主在静心殿大哭不止。”

“你们可听明白你们各自的任务了?”赵琳儿环视一圈四人,严肃问道。

“奴婢明白!”四人齐声点头。

“好,碧水,更衣。碧溪过来帮本公主画个惨淡一点的妆容,最好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憔悴,失望,心痛…”赵琳儿有序地指挥着婢女们,自己的幸福能不能由自己来掌握,就看这一出戏演得成不成功了。

周府

周疏暮坐在正厅侧边的椅子上,深叹一口气,捏了捏眉间,总算是好说歹说把姨母劝走了。今日姨母来到周府这么一闹,怕是会传到大公主的耳朵里,明日与大公主相见时,他定要当面好好解释一番,相信大公主会理解他的。毕竟每次与大公主相见,她都是对他笑语晏晏相谈甚欢,想来对方必定也是仰慕于自己。

只要大公主能接纳婷婷…

如果赵琳儿知道周疏暮此时此刻所想的心里话,必定会替他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再啐他一口,反驳道:“姐对你微笑只是纯属礼貌好吗。”

宫殿内一片明亮。

一个约四、五十岁留着短须的肥胖男人正坐在案桌前批改奏折。

“让我进去,我要见父皇,呜呜…”

皇帝本就因朝事烦躁的心情,听着外面哭哭啼啼的声音,心里又多添了一丝不耐烦。

“让大公主进来吧!”皇帝对着旁边立着的太监大总管挥了挥手,示意把门外的人带进来。

赵琳儿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袄裙,披一件月白色披风,脸上带着憔悴伤感的神情,手里拿着手帕沾沾眼角,带着似哭非哭的语调给前头的皇帝行礼,“琳儿见过父皇。”

“起来吧。这么晚了,何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帝打量一眼大女儿,倒是还没见过他这个女儿有这样哭哭啼啼的一面,平时不是倔强得要死吗。对于大女儿他说不清是喜还是不喜,太过嚣张,特别是对他后宫的其他嫔妃总是一点就炸,他不喜;但是又觉得她与其他唯唯诺诺的女儿不一样,这个女儿向来是最胆大,和她相处起来也最像父女、亲人。

“父皇,琳儿、琳儿…不活了,那周状元原来早已有了意中人,还与那意中人无媒苟合了,这、这不是在打琳儿的脸面,打您的脸面吗…呜呜,实在是太丢人了…”赵琳儿断断续续边说边干嚎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刚想替周状元说几句好话,没想到被来人打断了。

“儿啊,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皇后看向哭得惨兮兮的女儿,疾步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

“陛下有什么事冲着臣妾来,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皇后目光直射座椅上端坐的男人。

“朕…”刚要解释又被打断。

“母后,不、不是父皇…”赵琳儿模拟着哭腔,还时不时打个嗝,伤心欲绝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住嘴!”皇帝现在真的很不爽,他就不懂了,就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哭啼不止。“周状元的事,朕自会处理,不会让你丢了脸面,无事就都退下吧。”说完看底下两人一眼,重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第二日醒来,赵琳儿果然听到了她想听到的好消息。

皇帝给周疏暮和许婷婷赐了婚,明日就要完婚,完婚之后周疏暮要调往周山镇做一个县令,听闻周山镇可是一毛不拔的荒芜贫穷之地,看来父皇也挺狠的嘛。

从这之后,父皇倒是不给她乱点鸳鸯谱了,可能是因为宫中又多了几个周边小国送来的美人吧,正和美人腻乎着,哪有空管她。

……

今夜的皇宫热闹非凡,又是一年一度的交流宴,每三年都会在大乾举办一次交流宴,说是交流宴,实则是周边几个小国巴结大乾,希望寻求大乾的庇护罢了。

赵琳儿对这种载歌载舞的宴会不感兴趣,便借着更衣的借口独自到园中走走。

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往身后踢了一脚,同时以掌为刀劈向身后。

“大公主,是我。”萧远致伸手握住劈过来的小手,出言制止。

“萧世子?你怎么在这儿?”赵琳儿全身松懈下来,看向身后站着的男子。

“殿上闷得慌,出来走走,大公主也是吗?”萧远致放开她的手,他其实不是因为闷才出来,他是因为看到大公主出来了,他才跟着出来。近日,家里又在催促他的婚事了,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跟大公主明说,如果她也同意,他立马跟陛下请婚求娶大公主。

“嗯,无趣极了,还不如这月色来得好看。”赵琳儿看着园中月光下的花花草草,确实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色。

“既然世子也要赏月,那您走那边,本公主走那边,毕竟孤男寡女,对您的声誉不太好。”赵琳儿看一眼男子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公主,且慢!”萧远致急忙叫住。

“世子还有何事?”赵琳儿转过头,笑吟吟地看向另一侧的男人。

“……”萧远致抿着唇久久不语,园子里骤然一片寂静。

“你再不说,我真的要走了。那三个字真的就那么难?”赵琳儿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不过她不是很确定。上一次劝告要小心周疏暮,还有每次他们二人碰见时,他都会紧张不已,以及每一次与他目光交汇的时候,他的神色,她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大概、喜欢她?

她只是说‘那三个字’如果对方是真的心悦于她定会说出口;如果不是,他也不知道‘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再打哈哈混过去就好了。说实话,这个男人真的还不错呢,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魔力,不断吸引着她的目光。

萧远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有些紧张,磕磕绊绊道:“宜之…心悦公主,如若公主心中还未有中意之人,可否,可否考虑一下宜之…”

“今晚的月色真美。”赵琳儿观察不远处身子紧绷,表情冷酷的男人,含着笑意轻声问道:“不如世子陪我逛逛?”

从园子回到殿上,隔着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歌女,赵琳儿看了一眼刚刚与她在园中相谈甚欢的男人。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快把卫国公府的老底都透露给她完了,可真是个实在人。不过,与他在一处,她总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给他一个机会,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奇妙,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行了,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伺候好二爷便好,无需往我这儿多跑,你们都退下吧。”尚书府的二少夫人白氏摆了摆手,示意妾室们都自行退下。

白氏看着五六名姨娘都缓缓退下,拿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开口问旁边的大丫鬟:“二爷昨夜可曾回府?月姨娘今日为何又没到?”

大丫鬟缇冬恭敬回禀:“回夫人的话,二爷昨夜并未回府。月姨娘…月姨娘说是身子不适,无法来给夫人请安。”

“哼,真是反了她了!三番两次用同一个借口,当真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去,去把马府医请来,带去留春苑给月姨娘诊个脉。”白氏眉头紧蹙,脸上微红,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她的家世并不显赫,只是从四品的官宦人家之女。起初知晓来府上提亲的是尚书府二公子时,全家上下皆是欢喜不已,攀上了尚书府这一门姻亲,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没想到,进门才发现,二爷院中已有一名妾室,听闻是二爷的救命恩人。好在,她也只想当好尚书府的二少夫人,至于二爷有多少妾室,只要不让庶长子生在她前头,她都可以忍受。

“南春,咱们去院中走走。”白氏唤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缓缓起身往屋外走去。

九月还未到中旬,天气依旧炎热,近日也并未下雨,空气中不仅闷还夹带着一丝丝热气。

白氏望着院中的一架浅绿色秋千发呆,这架秋千并不是为她而架起的,而且二爷还警告过她,不准靠近那片区域。说起二爷,她好像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久到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他们新婚之夜的那一晚,只有那一晚的记忆最为清晰。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婆婆又在催她了,可是…她与二爷只有新婚那一夜有肌肤之亲,之后二爷再也没有碰过她,她又如何能怀得上孩子呢。

留春苑

“月姨娘,您还是躺着吧…咱们今日可说了身子抱恙,要是让二少夫人的人看到就不好了。”小莲跟在一名穿着花哨的年轻女人身旁劝说。

“看到就看到,我就是不想去给那个女人请安怎么了?”姚月心中一直愤愤不平,来京都找宋珣是要让他娶她做妻子,可就因为她的身份低了些,只给了个姨娘的名分。而那个白氏,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凭什么她就可以做正室,她不服。

小莲听到这话都想捂上月姨娘的嘴,她是造了什么孽,上天才把她送到月姨娘身边做丫鬟,迟早有一天她会被月姨娘害死。

“月姨娘…”小莲想再劝一劝。她不知道月姨娘哪里来的自信,二少夫人没苛待她已经算不错的了,二爷更是没来过几次留春苑。

“行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姚月白了一眼身旁的小丫鬟。

二人正在西跨院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粉衣丫鬟和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头子。

小莲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想拽住月姨娘往回走,却已是来不及了。

“月姨娘,留步!”缇冬疾步走过去,行了个礼,才又缓缓淡声道:“二少夫人听闻月姨娘身体欠安,特命奴婢请了马府医前来为您诊治,请您回到苑中吧。”

姚月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踉跄了一下,扶住小莲的胳膊,虚抚着额头,弱弱地吩咐小丫鬟:“小莲,快,快回去,头痛得很…”

马府医在留春苑已经给月姨娘诊了不下十遍的脉,得到的答案都是身体健康无任何病症。而月姨娘一直坚持自己的说法,说是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两人各执一词,缇冬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回到二少夫人身边如实禀报。

“呵,耍无赖倒是一把好手。缇冬,你跟苏婆子过去,就说是本夫人吩咐的,月姨娘不顾尊卑,藐视主母,杖五下,禁于留春苑一月。”月姨娘打杀是打杀不得,毕竟是二爷的救命恩人,不看佛面也得看僧面,小惩小戒就算了。

“是,二少夫人。”缇冬和苏婆子领命退下。缇冬早就看这个月姨娘不顺眼了,明明是一个妾室却心比天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哪一点比得上二少夫人。

丫鬟婆子退下后,白氏走到窗边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心中略带忧愁,也不知二爷今晚是否回来。

此时的宋珣正在宋尚书的书房中。

“哐!”一个砚台向地上跪着的人砸去,还好地上跪着的男子闪避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吗?区区一个女人值当你这样吗?我和你娘不盼望你有什么大出息,左右这个家有你大哥顶着无碍。珣儿啊,看开一些,你也知你大哥大嫂于子嗣上甚是困难,家里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当下为宋家延续香火才是大事啊,何必在乎一些儿女情长!”宋尚书语重心长地劝导。他已经年迈,也只育有两个嫡子,长子不知因何缘故,子嗣上颇为困难,现下孙子也只有一个,还是体弱多病。哎…他想趁着自己身体还硬朗些,好好栽培后辈,至少不能让宋家就这样一代不如一代没落下去了。

宋珣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紧抿着唇久久不语。

“逆子,逆子啊!你难道真的要孤老一生是吗!你…”宋尚书气得连脖颈都红了起来,说到最后,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的男子。

“好,儿子听从父亲的便是。”宋珣说完,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锦袍,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轻声喃喃自语,“你看,他们是多么的自私…”

夕风院

“二少夫人!二爷回来了。”南春急忙回来禀报。

“二爷回来了?到哪儿了?缇冬,快!快给我梳妆打扮。”白氏双眼一亮,现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此刻二爷回来,岂不是…今晚她可要好好把握,尽快怀上孩儿才是。

两个贴身丫鬟也为二少夫人开心,虽然二少夫人是二爷的正妻,可是二爷几乎没有回院里几次,院里的不少丫鬟婆子们私底下都在嘲笑二少夫人。

宋珣站在自己的院落门口,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停留了一会儿才快步走进去。

走进正房里,里头坐着一名妙龄女子,看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中等容貌,身材丰腴饱满,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父亲母亲真是考虑周全。

“二爷回来了?”白氏起身迎上去见礼。二爷不允许她称呼他为夫君,她便只能唤二爷。

“天色不早了,安置吧。”宋珣平静说完,自顾自地走到床榻边,自己脱掉外衣,只着一身中衣平躺在床上。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听闻男主子的话,纷纷悄然退下。

白氏见现下屋内只剩他们两人也不扭捏,立即褪下自己的衣裳,慢慢爬上床榻,娇声道:“二爷,今晚就让茹茹来伺候您吧。”

宋珣“嗯”了一声,闭上双眼,静静地躺着。

白氏见男人应答下来,内心欣喜若狂。近日她看了不少避火图,知道怎么做能让男人更舒服,她有信心二爷定会喜欢,只要二爷喜欢,多要她几次,这样她怀上的机会就更大了。

白氏脱下身上的最后一件贴身小衣,没了小衣的束缚一对傲人的巨乳立马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弹跳,缓缓伸出手拉开男人中衣的带子,滑嫩的小手慢慢抚上男人坚硬的胸膛。一碰到男人结实的胸膛她自己便已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缓缓俯身逼近,用两颗樱红奶尖慢慢摩挲着男人上头那两个与她一样的乳尖,“嗯、呃…”肌肤相互摩擦的快感让她禁不住娇吟出声,掀开中衣的一角,朱唇缓缓吻上男人的腹肌,顺着腹肌一路往下。

宋珣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异样,起初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直到有一双滑腻的小手摸进了他的亵裤,握住在亵裤中安静沉睡的巨龙。

白氏握着男人的粗大阳具,轻轻捏了捏,捏完往男人面上看了一眼,二爷面上没什么反应,眼睛也还是闭着。白氏静了一瞬,跪到他两腿之间,低下头隔着衣料轻轻亲了亲,小手握住硕大的阳具慢慢抚摸起来,指甲偶尔擦过两旁的巨囊。

宋珣此刻只觉得全身有些燥热,身体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阵阵快感。突然亵裤被轻轻拉下,火热的柱身被湿濡温暖的舌头扫过,小嘴含住龟头顶端在马眼周围打转,时不时舔一下吸一口。腿间的分身肿胀得发烫发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死死捏着,身体上万分难受,可脑袋中又十分抗拒。就像身体中住了两个不同的自己,一个劝说着不要再隐忍了;一个又告诫着自己心中已有挚爱之人。

稍微支起身体,偷偷瞧一眼男人,白氏见他面上有汗珠渗出,且双手捧住的肉棒已经肿胀,整根硬挺起来…书上说男人有这等表现定是动情了。

可二爷怎么毫无动静,莫非伺候得不够舒服?

一瞬间的走神后,重新拉回思绪,低下头颅更加卖力地模拟着书中图上的动作,模仿阴茎进入肉穴的样子,小嘴合拢含住吞吐起来。涨凸的青筋盘踞在肉棒上,可以感受到热血的温度,粉颈一上一下,卖力套弄肿胀的阴茎,小手也抓着鼓囊囊的阴袋轻轻揉捏。

宋珣咬紧牙关,浑身渗出热汗,全身肌肉绷紧,紧握成拳的大掌改为紧紧攥住榻上的床单,只有如此才能压抑住那股快要喷薄而出的欲火。白氏不太会,可正巧是她的这种不熟练,每一次在龟头与三分之一的肉茎来回流连都能把他的欲望高高吊起,越是满足不了他,他的欲望便愈加强烈。忽地睁开了双眼,坐起来,看着床上寸缕未着的女人,起身下床走到烛台前,吹灭了烛火才又重新回到床上,命令道:“躺下。”

白氏刚刚还以为自己触怒了二爷,听着二爷的吩咐乖乖躺好。才刚一躺好,男人就已经压到了身上,一根坚硬滚烫的巨物直直插入花穴深处,慢慢蠕动起来,从缓到快,越撞越深…

随着男人抽插的节奏,白氏舒服得忘情高声呻吟,刚刚在帮二爷弄的时候身下就已经在淌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二爷同床过了,她心里当然是极想的。

“二爷,嗯、啊…二爷,啊、啊嗯”

宋珣麻木地挺起劲腰冲刺,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看,只想着把身体里的欲火泄了就可以了,让她怀上孩子就可以了。

第二日

宋珣昨晚事后便离开正房,去了书房歇息。

“珣哥哥!呜呜呜,月儿快要被别人打死了…你忘记你当初怎么答应月儿的…呜呜”姚月被丫鬟搀扶着站在书房门外。

听着外面的哭声,宋珣皱起眉头,翻了个身子,继续躺着,并无起来的打算。

“珣哥哥…你要为月儿做主啊!想当初要不是月儿…”姚月得知昨夜宋珣歇在正房的消息,她就坐不住了。怎么可以,珣哥哥回来不应当是先找她吗,而且昨日她还被白氏责打了,越想她越觉得委屈。

门口的小厮看着不远处哭嚎的月姨娘,赶走也不是,放进去更不能放,一下子也手足无措起来。

“啪!”房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打开。

“姚月,你闹够了没有!这里不是姚家村,这里是尚书府!”宋珣冷着一张脸从房内走出来,眼神冷冷地盯着不远处的女人。

姚月被男人的气势吓得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带着哭腔委屈道:“珣哥哥,昨日,昨日月儿明明没犯错,少夫人却派人责打月儿,还要将月儿关在苑中一月禁闭思过,呜呜…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珣哥哥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

“好你个月姨娘,昨日才罚你禁闭思过,今日就出来二爷跟前恶人先告状,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母!”白氏从远处带着丫鬟仆从快步走来。

“二爷,月姨娘多次谎称身子抱恙,以此借口不来正房请安,简直是无视礼法,藐视主母,此等行径,茹茹只是按规矩小惩了一下,乃合情合理。”白氏走到宋珣身旁站定,铿锵有力陈述道。

“珣哥哥,胡说,她胡说…”姚月哭得梨花带雨,原本就不出众的容貌,泪水打湿了妆容,左脸红一块,右脸黑一块,看起来丑陋又略显滑稽。

“够了!这里是书房,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你是怎么当二房的主母,要是管不了,我不介意换个人来管!都退下!”宋珣转身迈步进入房内,“啪”的一声,大力把门关上。

就那么颓废地继续躺着,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低沉压抑的笑声从他口中逸出。

他也不懂为何要笑,只是觉得好笑,一想到以后的生活都是这般行尸走肉,他就觉得可笑至极。

他悔啊,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姚月,现下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呢。

大乾朝七十一年,夏。

畔月院书房内,窗边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风钰,如何了,可否查清卫国公因何而死?”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凉薄与冰冷。

“回世子爷,是宫中楚婕妤与慧妃娘娘买通牢头,在卫国公的饭菜中下了剧毒。”风钰回禀完毕,恭敬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风钰,你说…咱们大乾还会好吗?如今陛下听信谗言,欲要把忠心耿耿的镇国公府和卫国公府置于死地。如今,卫国公已被残害,下一个恐怕就到咱们镇国公府了。”男子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冰冷的语调中还带着一丝不忿。

“属下永远追随世子。”风钰在一旁弯腰拱手,恭敬应声。

“卫国公不仅与父亲是挚交,且于我也有恩。卫国公府一家明日就要流放西州,明日你亲自跟随家眷们一同出发,务必保护好卫国公府的人。”谢清韫一直没有忘记年幼时萧世伯对他的教导,算起来,也算半个老师。

“属下遵命。”风钰领命退下。

“叩叩——”

“进来。”

“世子,万秀山那边,一切已准备妥当,只需半个月的时间即可到达京都。”一名灰衣打扮的男子,对着窗边的人恭敬回禀。

“好,切勿小心行事。”

“是,世子,灰青定会小心谨慎。”

谢清韫背着双手动了动手掌,灰青见状悄悄退出房内。

过了一会儿,男子似乎是站累了,迈开长腿,走到临窗的小案桌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却不饮用,依旧把目光放在窗户外的那几颗梨花树上,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如此入迷。

香菱苑

“啧啧,杨馥琼,你弹得再好,世子爷也不会让你做世子夫人,整天弹弹弹,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右侧边,香昔苑的柳芝忍不住从矮墙那儿探出半个头,对着香菱苑的房里头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左侧边香簌苑的司露也应和一句,“就是!明明就是跟咱们一样,都是一个侍妾罢了,大白天的还做什么大梦呢。”

屋内的杨馥琼皱了皱眉,停下弹琴的双手,慢慢走出屋外,看到左右两旁的矮墙上都露出大半个脑袋。一下子她就看出是谁了,原来是这两个死对头在大呼小叫。轻蔑瞧一眼,没理会她们,径自回到屋内又练起了琴。

自从二皇子把她送到镇国公府,从第一眼看到谢世子,她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心里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了。虽然在侧院中还有很多与她一样的女子,都是别人送来孝敬谢世子的,但是她知道,世子从来没碰过她们。

每每想到此处,她都开心不已,那是不是表示她还有机会让世子喜欢上她呢,然后成为世子最宠爱的女子…

今夜世子会来香菱苑,她一定要把这首新曲子练好。ps:这一世的谢清韫和正文的谢清韫不是同一个人哦。

夜风徐来,香菱苑内的树木婆娑起舞,花树摇曳生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人心醉神迷,美人,美景,一一俱全。

“奴婢给世子请安。”身穿一身粉霞纱衣的女子扭着身姿缓缓走来,在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面前站定,微微福身行礼。

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衣裳,换另一件。”边说边走向靠窗的红酸枝美人榻,侧着身子躺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神色平静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子,奴婢好了。”女子换了一件桃红色的常服。

“照往常一样吧。”男子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过了一瞬屋内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琴音,琴音委婉动听,配上前面躺着的俊美男子,实在是美妙绝伦。这是男子第十次来她房里,依旧只是让她弹琴,也不知今晚新弹的这一首曲子,能不能得到世子的赞赏。

女子还在乱想的时候,男子突兀地开了口,语气微有些不耐:“收起你的小心思,本世子不会心悦任何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当知道怎么做。”

“世子恕罪!是奴婢逾越了,奴婢永远忠于世子,世子说什么奴婢必定做到,只求…只求世子能留琼儿伴您左右。”杨馥琼从座位上起身,跪在古琴旁边匍匐着身子。

“哦?”谢清韫从榻上微微起身,用手肘支起半个身子,微眯着桃花眼打量地上的女人,“本世子现下要你死,你应当如何。”冷漠冰冷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说完又把视线移向窗外。

“好,只要是世子的话,琼儿都听。”抬起头看了一眼榻上的男人,缓缓起身往屋内的柱子上撞去,却不料一块玉佩向她脚踝处打来,杨馥琼吃痛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看不出来,你倒是忠心耿耿。死倒是不用死,安心等待吧,半个月后,自会让你替本世子分忧。”语毕,谢清韫从美人榻上下来,走出屋内。

只留下还摔倒在地的杨馥琼,她的心,跳得极快,刚刚世子的话还在脑海中嗡嗡作响。

世子爷是有大抱负的人,如今陛下越发糊涂,听信奸臣谗言,连自己的亲妹夫卫国公都能押下大狱,就连安敏长公主及两名嫡子都被流放至西州。现下陛下最忌惮的就只剩镇国公府了,下一个应该就要对付镇国公府。世子常年在边境领兵,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打算或保命的底牌…既说了半个月后,莫非世子当真能坐上那个位置!

要是成了,那她岂不是…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朝堂上的局势逐渐紧张,就连别处逃难到京都城外的难民时不时也在城外发起抗议,辱骂当今陛下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残害忠良。每一日城外都会死很多人,那些无辜的百姓到头来不是被饿死,而是被士兵们杀死。

尽管如此,每日城门外还是会有大批流民叫嚣反抗。

“哼,不知道在摆什么架子,不就是世子爷让她代管后院吗,神气什么,等世子夫人进门了,有她什么事。”司露坐在香菱苑主位的下手右侧,不屑地轻哼哼。

“哎!司妹妹,你就不懂了吧,杨妹妹可是心高气傲得很呢,这一朝得势,管着咱们侧院这十来号通房侍妾可不就是意气风发起来了。”柳芝坐在下手左侧也不甘落后地讥讽一句。

其他人见前头比她们入府还要早的姐妹发了话,也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杨馥琼容貌还不如我呢,怎么世子爷就看上她了。”

“以后恐怕咱们要巴结着这位杨姐姐了,不然在她手底下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哼!只是代管后院,又不是她要做世子夫人了,你们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

议论声随着门口走进来的女子戛然而止,即使她们内心有多不服气,此时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大伙儿纷纷站起来见礼,语气敷衍的、真心的、嫉妒的、不屑的,都有。

杨馥琼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撒花留仙裙,鲜艳的粉色衬托着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更加明媚照人了几分。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青色衣裳,腰间配着长剑的丫鬟,丫鬟面上无任何表情,眼神冰凉不言语,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

听闻是世子身边的人,名叫絮青。

缓缓落座在主位上,杨馥琼环视一圈屋内,笑语晏晏开口道:“琼儿也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把诸位姐妹聚集在这一处,告知各位一声,今晚乃是世子爷所谋大事的关键时刻。我也知有些姐妹乃是各府,或是皇子们送来打探消息的细作。如今不比往常,今夜你们就在香菱苑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如有违背世子爷命令者,杀无赦!”

底下众人听罢一片寂静无声,个个都面面相觑,她们确实都是受命前来打探消息的细作,不过镇国公府守卫森严,别说把消息带出府外了,就是连侧院她们都无法出去。

正在大家都沉浸于如何保全自己时,突然末尾的座位上站起一位女子,从腰间抽下腰带,竟是一条带着倒刺的软鞭,软鞭直冲杨馥琼的面门而来。

只听见“铿”的一声,一把长剑出鞘,轻松把软鞭打飞。

絮青一个跃身来到女子面前,长剑利落地搭在女子纤细的脖颈上,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轻易取她性命。

“说,你是谁的人。”絮青握紧长剑,手上微微发力,女子脖颈上就冒出了鲜血。

屋里的人见状大部分都吓得不轻,只有两三个人还能镇定地坐着。杨馥琼咽了咽口水,坐在主位上,手中捏着帕子,此时也紧紧抓着扶手,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

“呵!你们镇国公府好大的胆子,你们、你们…”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啊!”屋中胆小的不禁发出尖叫声,还有一两个人被吓得昏厥过去。

“闭嘴!在此处听从琼姨娘的吩咐。”絮青呵斥一句,侧头对着主位上的人恭敬道,“属下担心世子那边恐有变故,需先行一步,姨娘在此安心等待即可。”

等待总是漫长的,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世子爷成了,她们也能跟着活命,还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败了,恐怕谋逆的大罪无人能逃。

“咚——咚——咚——”

京都城响起了从皇宫内传来的钟声,一下,两下,三下…整整敲了二十七下,国丧,是皇帝驾崩了。

杨馥琼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成了!

她现在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陪在世子爷身边看着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景象了。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身子控制不住倒栽在地,耳边是纷杂的声音,还有其他人朝她围过来。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再狠狠地用力捏住一般,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转动头颅,看到了人群外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是她!竟然是她!

杨馥琼好不甘心,就要这么死了吗?!

“啊!杨姐姐,杨姐姐好像没气了…”一名年纪较小的女子惊呼一声。

“杨姐姐!呜呜…你怎么了!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的你…”蓠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外,她连忙跑过来帮杨馥琼合上双眼,又拿出手帕细细帮她擦净嘴角的鲜血,匍匐在她身上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瞧着这一幕也动容不已,要说侧院中谁与杨馥琼关系最好,那当属蓠箐了。听闻她们二人被二皇子当做礼物一同送入镇国公府,且她们入了府之后也几乎形影不离,看那情形似比亲姐妹还要亲。后来因蓠箐擅长口技,世子便把她调离侧院,至于去做什么无人知晓,她们也是大半个月未曾见过蓠箐了。

……

大陆国,盛空博物馆。

“老师,这就是先辈们的画像吗?”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指着墙上相框中的古老画像问道。

“老师,这位就是堇帝吧,哇!这简直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帅的皇帝了!”一名女同学被其中一幅画吸引住目光。

“在哪儿?我也看看…”后头的女同学也蠢蠢欲动,好奇地向前伸长脖子左右探望。

带队老师瞧着正在兴头上的同学们,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他们喊道:“一个个来,不要着急。”

“堇帝谢清韫被称作大乾朝最帅的皇帝,果然是名不虚传。俊美的面容再加上眼尾一颗朱红色泪痣,多情魅惑又不失阳刚之气,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功绩赫赫的一代明君。只不过为什么他选择孤独终老,直到六十五岁驾崩,都没有立过皇后,且也没有子嗣呢?大陆国史记记载只有两个字‘不喜’,老师!‘不喜’究竟是代表堇帝不喜什么呢?”一个对历史颇为喜爱的学生一连发出好几个疑问。

带队老师走到堇帝的画像面前站定,清了清嗓子:“刚刚刘同学问的问题很好,只不过目前关于堇帝为何不立后,不孕子嗣的问题上,大陆国史记只记载了堇帝不喜,至于是不喜什么我们无法查证。也许是他不喜女色,好男色?又或者他从年少到年老都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所以无心立后;而另一个说法,则是认为堇帝只想安心搞国家政绩,并不想让男女情爱来牵绊住自己。虽然老师方才列举的这些例子都不能证实,但也都有可能。现在我们这个时代也存在不结婚不生育的人,或者有人结婚了但以工作为重,不要孩子。那么有没有可能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堇帝或许也有这样的一种思想。抛开堇帝的私生活问题,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位咱们值得尊敬的千古明君。”

说得是啊,是先辈们的努力才有大陆国现在的繁荣兴盛,每一位先人都是我辈楷模。

作为大陆国的最新一代年轻人,我们应当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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