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邬长筠没功夫搭理这纨绔,今天是自己复出登台的第一场武生戏,演的《白水滩》中的十一郎穆玉玑,压轴,得拿稳了。
虽多年未正式登台,但她毫不紧张,松弛的很,一是性子原因,二是功夫到位,有底气。
大红幔幕挑起,邬长筠着一身干净利索的黑色短打武生装,外披黑袍,辫子高束,眼眉高吊,踩着锣点上台:“且住,
哪里人声呐喊,
待俺登高一望。”1
杜召闻声掀起眼皮,若不是看了一眼,根本听不出这男腔是邬长筠发出的,他并不惊讶她会唱武生,之前派人查过,祝玉生便是武生出身,只是这一身打扮,英俊挺拔,还挺新鲜。
他目光跟着她转,一秒也没有断,这场戏唱词少,基本都是身上的硬功夫,她的动作流畅,跌翻干净利索,与青面虎的打戏顺而狠,狠而美,一套棍花引得掌声连连。
杜召从口袋掏出大洋,往戏台上掷去。
邬长筠叼着长辫,持长棍腾空四连翻,一个又一个大洋在灯光下泛着银光,于周身闪烁。
大洋用完了,他又拿出一叠钞票,折成一个个方块继续扔。
一直到谢幕。
……
后面还有场送客戏,由小花旦登台。
邬长筠回后台,刚取下勒头网子和“甩发”,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她没有正眼看,继续卸自己的妆。
杜召倚在化妆台旁静静看着她。
两人皆沉默。
脸上的妆面卸完,邬长筠起身解开束腰带:“麻烦闲杂人等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这屋里就他们两,杜召歪了下脸:“你有哪块我没见过。”
“我现在是你长辈,请你放尊重点。”
“我管你是谁,”杜召抬手,要摸她脸,“你是我的。”
邬长筠打开他的手。
杜召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眼里含笑,说不上来是深情还是戏弄:“小舅妈怎么了,别说是舅妈,就算是我后妈,我想要,都要得。”
邬长筠不想跟他纠缠,往角落去,拉上帘子,开始换衣服。
杜召看一件件褂子扔到旁边的柜子上,淡淡道:“你这戏是越唱越好,抽空去我那唱个堂会?”
没有回应。
“筠筠。”他自顾自地唤着,自得其乐。
“筠筠。”
邬长筠倏地拉开帘子走出来,一身墨蓝色裙子,脸依旧冷得很。
杜召瞧向她的细腰,忽然问:“我跟舅舅,谁让你更舒服?”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杜召回过脸,心平气和地俯视眼前的女人,忽然将她翻转过去,按住背,下压。
邬长筠趴在化妆台上动不了,正要抬腿后踢。
杜召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
邬长筠愣住了,一时忘了挣扎,反应过来,一脚踢开人,转身又要甩他嘴巴子。
杜召及时握住挥过来的手腕:“打人要还回来的。”他松开她,笑了,“再打一下。”
“无耻。”
杜召轻佻下眉梢:“舅母看着瘦,拍上去还是软,撞起来——”
话说一半,顿住了。
他目光更低些,看向扎在自己肩上的簪子,没有恼,抬手绕到她后颈,握住她的脖子将人按到跟前,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惩罚你的。”
邬长筠心里一动,拔出簪子,慌乱地搡开男人。
杜召面不改色,直直立着,又对她笑笑:“下场戏,我还来。”他转身离去,“早点回吧,窗户锁好,别让我翻进去找你。”
一个吻,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邬长筠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压在心底复杂的感情又被不可抑制地拉扯出来,闷得胸口不畅。
邬长筠紧握着沾了血的发簪,朝自己肩部扎去。
不管他是人是鬼,这一下,只为告诫自己——清醒点。
……
杜召往戏院外去,发簪插得并不深,缓缓渗出血来,因为穿着黑色西装,在夜色中看不明切。
他从乌泱泱的人群中走过,坐进车里,小小的铁皮架子把外面喧闹的世界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