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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受宠若惊

 

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发白了,几条蓝se云霞的隙缝里闪出几个微光的小片。不过半晌,青蓝se的曙光就静悄悄地透过了各处险峻的山口,穿过影影绰绰的树丛,透进黑白墙瓦相映的江南水城。

鸟儿羞羞地叫响了,起初是怯生生的从绿油油的树叶丛中传来。见天空已成鱼肚白,便逐渐胆大起来,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枝枝叶叶间都响彻颤动着。

宅院,小而雅致的闺房内。

床上的青黛被那阵悦耳的鸟叫声给惹醒了,微蹙着眉头醒来。见到那透过轩窗的白亮日光,和窗外轻轻摇动的青葱树影。她怔怔地呆愣了半晌,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

头痛yu裂,她吃痛一声,倒是想起自己昨天喝醉了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丰乐楼回来的,一路的记忆都迷迷茫茫,记不清楚。

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在秦肆面前做了丢脸面的事。

青黛眼前恍惚闪过昨天昏昏yu睡前,秦肆那恼怒的模样。那横眉冷竖yu吃人的表情简直栩栩如生,差点就要从她的回忆中跳出来了。

“哎——”青黛幽幽地叹口气,看来她的确是做了丢人的事。

青黛有些忧愁地起了身,忽觉x前有些空空的凉意。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都穿得乱七八糟,衣带未系,连肚兜也变得微皱。

她该不会是醉迷糊了,当着人面就脱起衣裳来了罢?

青黛的脸倏地就蹿红了,兜兜转转地又想起了秦肆,脸上羞意更甚。只希望他没瞧见这些,而她的衣裳也是在他走后才脱的。

唔……别去想了罢。

她昨夜还未沐浴,身t并不利索。

遣散了脑中沸沸扬扬的思想,开门唤了翠翠过来备水沐浴。翠翠小丫头见青黛醒来,便跟个百灵鸟似的高兴奔了过来,到了青黛跟前,却发现她眉目之间带着一gu愁se,翠翠便犹豫着开口,“夫人,您可是跟大人起了争执?”

青黛转眸疑惑地回道,“不曾的……昨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翠翠想起昨日,她匆匆地赶来青黛屋中伺候,刚到院口便遇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阔步走来。满脸傲气,浑身气质冷峻犹如天神般不可侵犯。

翠翠不小心与那位大人对视了一眼,大人眼神冷得瘆人刺骨,表情又十分地y沉,她吓得差点直接就跪到地上去了,却未见大人有处置她的心思,只是听得他低沉的、像是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看好你的主子。”

大人那般充满怒意地模样,可不就是与青黛夫人置了气?

翠翠回想起来,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又见眼前青黛不知一切地疑惑样子,翠翠不想她伤心,便连忙摇着头,跟个拨浪鼓似的,遮掩的意味非常明显,“没有没有,大人好着呢,昨日还是笑着从夫人屋里出来的呢!”

笑?她与秦肆相处几月的时光,哪里见他扯着嘴皮子真心实意地笑过?

青黛一听,面上的忧se又多了一层。她果真是在不清不醒中惹了秦肆。他们在这宅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一碰上面就冷眼相对。

哎……真愁人,她总归是要去安抚秦肆的。

青黛洗漱g净、用完了早膳,又等了一阵时间,约0是秦肆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便起了身去找他。

他生xy鸷,最乐意地就是折磨人,看别人臣服于他。只要青黛在他面前好好地伏低做小一阵,他准能消气。

她本想伺候秦肆更衣,到了他休息的屋子,却没见着人。

青黛在明间和庭院里寻了一圈,没有看见秦肆的身影。她又去了书房,果然就见两个内侍候在门外。秦肆竟一大早就在书房处理政事了,一点闲暇空余的时间都没有。

内侍见着青黛过来了,他们已经很懂得青黛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没有请示秦肆是否允许她进入,而是直接轻声扣着门,恭敬地朝着门内说道:“督主,夫人来看您了。”

说罢,便请着青黛进去。

青黛本不想在秦肆繁忙时打扰了他,见内侍这般,她也不好再推辞,便推了门款款走进去。

秦肆正好在看着一封书信,察觉她进来,便从信中抬起眼看她,眼眸流转间自成一gu沉寂淡然的况味。

神se淡淡,没有一丝y霾,倒不像是生气的。

秦肆的眼神落在了青黛微微带着怯意的脸上,眸se温润,小巧挺翘的鼻尖,微张着的唇瓣,浅浅地露出里边晶莹的牙齿。

秦肆的目光下意识地下移,往那隆起的x脯上瞧了一眼,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便跟惊了似的,立即将目光转回手中书信去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那纸信,墨se瞳孔微微地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颜se,书信里的字没有一个是瞧得进去的。

青黛略微察觉秦肆的异样,却未点出,只是试探着开腔道,“督主,妾身若是昨日迷糊犯了错误,还请督主多担待。”

她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

呵……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她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肆镇定着神se,暗骂自己在动荡朝廷中驰骋多年,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又怎能在一个丫头片子面前失了分寸。

抬头,秦肆已恢复平日冷漠的模样,凝眉敛目地看她,冷着声线警告,“若是下次再犯,本督定不饶你。”

青黛知道秦肆是给她台阶下了,便赶紧应承了下来,随即便柔着神se过去给他捏着肩,秦肆并未阻拦。

时间缓缓流淌,二人相处的时光似乎也不难熬。

屋外,太yan红yanyan溅着金花,暖烘烘散着温热,金se的yan光把充满诗意的江南楼台g出了鲜明的轮廓。地上雨后的积水似乎变成了金se的yet,并将水面上火焰般的红光反s在黑瓦白墙上。

在这不下雨的短暂时光里,天气确是十分舒适恬静。

屋里,青黛伺候着秦肆。捏肩的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秦肆很是舒坦。

她r0u了好些时候,思绪有些飘空,慢慢地就想起了在临安城附近的父母,她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离得这般近,她总归是要去看望他们的。

待秦肆从忙中歇下,青黛便呈上去一杯茶盏。茶叶是新入的,泡出来,自是b前些日子的茶水要香。

秦肆慢条斯理地捻着茶盖,拂着茶碗里毛尖儿叶,撇了撇茶沫,喝着里头温润的龙井茶,馥郁的茶香在口齿间晕染开来。

他神态悠然自得,心情似是不差的。

青黛约0着此时是个机会,便试着开口,“督主,妾身有一事相求。”

秦肆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示意着她继续说下去。

青黛心下一喜,她不敢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只借口说道:“妾身还是初次来临安城,还不曾出门去仔细瞧过外边是什么样的。近日江南天晴少雨,天气温和,妾身……妾身是否能借机出府游玩去?”

她倒是个小孩子心x,一心惦记着玩乐呢。

秦肆闻言,眸子里头浮起几分兴味来,淡然道:“本督何时拦着你出府了?”

她要出府,自然是能的。只是前些日子的刺客余党并未抓获,斩草还未除根,留下了隐患。宅院里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自是b外面安全。

他停顿了一瞬,语气便冷了一些,“外头仍不太平,本督会派些暗卫护着你。你可别只知游玩,误了回来的时辰。”

青黛惊呼了一声,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本以为秦肆会拒绝她的请求,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般爽快,还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她不禁心头长吁一口气,内心深处对秦肆可怖的印象改观了些。

原来他也不是那般冷血不近人情的。

秦肆看见青黛那吃惊的模样,他平静的容se里忽的多了一分鄙夷,低低地哼了句,“傻儿相。”

青黛本来还高涨地情绪忽的跌了下去,心内对他的印象又变了。

秦肆果然就是个坏东西!

天空像绷紧的淡蓝se绸缎,清澈明亮地笼罩在江南水城,嫣红与金h的透明云彩互相簇拥着。旭日当窗,群峰在望,太yan照在带着露珠的松针上,晶莹耀眼。

今日的天气依旧不错。

青黛心想这两天便能去看望父母了,心里的喜悦一点一滴地蔓延。又听闻秦肆一大早就出门办事了,不用见到他,她便更加欢喜了。

昨日刚讨得秦肆的同意,能去临安城到处游玩。按理说青黛去哪都是成的,可她又怕秦肆发觉了她隐藏的心事。

秦肆平日便疑神疑鬼,疑心太重,每每她藏了心事于x中,不管隐藏得多好。只要搁在他面前,经那如深渊般神秘的眸子扫一眼,便犹如戳破一层薄薄窗户纸般简单。

而她这次,的确是带着些心思。

且是,不能被秦肆知道的心思。

这一日,她并没有直接去探望父母,而是孤身一人去了临安城的长街。

青黛倒是不怕自己出门遭遇了不测,因为在她前脚刚踏出宅院的大门时,视线余光便见几个玄se身影迅速地从宅里飞出,不过是一瞬间又各自隐入旁边的街道。

若不是她多心地看了一眼,绝是不会发现他们的。

是秦肆派来的影卫。

青黛心里暗道,经过这几月的相处,秦肆似乎对她愈发宽容了。

起初她还心惊胆战地服侍着秦肆,唯恐言行不慎便人头落地。而现在已经许久未见他恼她的样子了,平日二人温温和和地相处,就像是普通百姓家的恩ai夫妻。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并不恩ai。

纵使与他靠得无b地近,这点滴的距离却依旧如天堑,难以逾越。

昨日沉静下来,细细回想便能想起自己是为何在丰乐楼喝醉了酒,还不是因为秦肆身边围着的nv人。

若不是她无意弄出了些动静,他仍旧沉醉在美人的胭脂香里、不知归处呢。

青黛垂下目光,黯淡眸子里多少都含着一些落寞。丝丝缕缕地,薄薄的一层酸涩情绪,让人分不太清蒙住眼的,究竟是空气中sh润的薄雾还是眼中带着热气的泪水。

在意识到那gu不一般的感觉时,青黛恍然一怔,很快地将那低落情绪驱散。

真是怪哉,她想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要和秦肆过一辈子的。

今日可是要纵情于外头的热闹街市,哪能被这情绪扰了去?

她用手帕各自沾了沾微红眼角的水珠,便往外款款走去。

他们居住的地方尚为清净,出了宅门,小巷两边是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走出一条长街,才是那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

绚烂的yan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处处都张扬着临安城的繁荣昌盛。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清风拂面,脚下已是一片轻盈,一派轻松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已经好久都未有这般自由畅快的感觉了。

不被g0ng廷礼俗约束、不必看人眼se、不用整日压抑在牢笼一般沉寂的东厂督府。

自由的感觉,竟这般好吗?

“呼——”青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内心杂糅在一起的沉重都吐出去。

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蔚蓝的天se中掠过几只飞鸟,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徜徉着。

渐渐地,青黛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也好想要自由。

青黛面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怕自己异样的心事被暗中跟着的影卫发觉,她便随意地进了临近的一家店铺。

走进了才知道这是家首饰铺,里边陈设丰利,不少贵家千金、气派富人挑选着首饰,盒里放置着以银丝或铜丝为t,缀点翠,或穿珠之饰的钿子,很是jg美。

青黛眼眸亮了亮,这才发觉自己好似从来都未挑过这些华贵玩意儿,她顺势拿起一根簪子瞧了瞧。

金质底上镶嵌细碎珍珠宝石的牡丹簪,虽珠玉细小,却不失其富丽华贵之感。

起初这还是g0ng里的款式,她还为g0ngnv时就见过许多娘娘cha在云鬓里的头花,点缀着玛瑙的珠花簪、镶着细细明珠的压鬓簪,那才是顶尖的漂亮。

她见着了,每每生羡慕之情,却碍于身份地位要而不得,卑微低贱的g0ngnv是不配扎这些花簪子的。

青黛随意地转动着视线,目光却忽的在某处停住了。

一个镶嵌着碎金的椟中正放着一个簪子,青黛是识货的,立马瞧出来了。那是一整块翡翠制出簪头和针梃连为一t的簪,名为绿雪含芳簪,最为珍贵。

形制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青黛仔细回想,脑中便逐渐重现了那段记忆。深g0ng清院,青葱绿树之后,背手而立的y郁男人,眸间充满情意的娘娘……

原来,就是那位娘娘戴在头上的簪子。

青黛的指尖不知不觉地颤了颤,拿起绿雪含芳簪,只觉得簪子颜se通透,触觉微凉。

心里那分羡慕之情似乎更加沉了。

那般情绪刚绕在她的心头,青黛却忽觉身旁有些刺人的目光,回眸便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瞪着她。

掌柜目中带着些怒气,开口便是带着粗鲁之意,“你究竟是买还是不买?看你穿得衣裳料子不错,还以为是个出手阔气的大户人家。没想成你0了好几个贵簪子,都快把簪子0褪了颜se,都没有要买的意思。若是一个穷酸鬼,可别在这碍着我做生意!”

掌柜的声音有些大,x1引了不少旁人的注意。眼见着周遭已有人看过来,又是窃窃私语又是避着她偷笑。

青黛害臊到小脸立马就红了,便赶紧将手头的簪子放回椟里,匆匆退出店去。

等回到了那条繁华长街,走出了一段路,青黛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实在丢人,不知不觉得就捂嘴轻笑起来。

她又不是没有银俩,督府之人每月都会发着月钱,她也有少许细碎银子的,看中哪副簪子买了便是,根本不必那般丢面子地逃出去。

哎,以后可别再g这种傻事了。

青黛又闲闲地逛了会,待到天se隐隐出现了h昏晚霞,她才回了宅院去。

青黛刚入了自己的屋子,那暗中跟着的影卫便尽数跃进宅院里,到了暗间去寻秦肆禀告青黛一天地行程。

秦肆也刚从外头回来不久,靴子微微sh了,还沾着一些凝固了的h泥,应是亲自到河水泛n的地方走了一遭。

他察觉影卫过来,狭长漆黑的眸子就看过去了,“如何。”

影卫尽数将青黛的行踪报备了上去,“禀报督主,夫人今日一直在临安长街,去了首饰铺、绸缎铺、零碎地吃了小食……属下等暗中保护夫人,并未发现有刺客余党现身。”

秦肆听完便轻轻一颔首,那影卫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他起菱的唇角沉了下去,凝眉略微思忖。

她去绸缎铺、首饰铺作甚?

这么一想,他的确发觉青黛穿着的衣裳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素se衣裳,发髻上别着的也是一根不起眼的木头簪子。

啧,她身为东厂厂督夫人,怎能过得这般磕碜?

昨日还是大晴天,今日竟有些y了。微沉的乌云夹杂在白云里边,隐去日光,呈着一种混沌的气象,西北风吹树枝叉叉地响。

青黛见这形势,不禁忧愁了些。只怕今日过后又是接连不断的暴雨了,她又要躲在深宅里不得出去。

看来她今日便要去探望父母了,若是错过了这机会,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得天晴。

想罢,她便出门了去。内侍听闻青黛有出远门的意思,便赶紧为她备了辆马车。不愧是秦肆底下教出来的,内侍各个都跟人jg似的。

幸是有了马车,才好过她单凭着脚力远行去。

她上了车才发觉两手空空,便遣着车夫先去集市走一遭。

车夫以为自己要等上个半天,毕竟富家nv子进了集市总是需要这般长地时间。却不料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青黛手上提着些油纸包回来了,就像要去谁家里做客似的。

车夫也是训练有素,不曾过问,听青黛报了一个村的名字,他便驱着马匹往西赶去了。

待到日头到了头顶时,马车才赶至那藏在深山里的村落。

村庄的四周有青山环绕,碧水长流。远山如黛,倦鸟归巢,不燥的yan光笼罩着田野和村庄,倍显宁静。

往远望了去,还能见不少房屋点缀,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飘渺莫测。细细闻,仿佛还能闻到袅袅炊烟中饭菜的清香。

越来越靠近父母所在了,青黛的心中却越是忐忑,她已不是原身,就怕父母看出了端倪来。

哎,不去想了罢。

青黛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其在村头等候。深村里不富裕,若是她这般坐着马车招摇进去,会惹人闲话的。

走进村里,距离家还有好些距离。

映入眼帘地先是那田地,可惜都浸了一层厚厚的水。水混着泥呈浓浓地深hse,一堆堆青稻子寂寞地蹲伏着,个头矮得很。

还有不少老农在地里舀泥水出去,一脸苦se。几个绝望的老农已坐在田边上,用沾了脏泥的手抹去脸上的泪。

按这般趋势下去,到了深秋也没有粮食可收。

青黛瞧见了,暗自吃惊。

南方水涝竟这般厉害,与北方g旱相同,最先受害的便是靠天吃饭的农家人。

也难怪秦肆整日都为了解决水涝一事奔波在外,整日劳累都不曾安心歇息过。

他倒像是真心为了百姓好。

她幽幽叹口气,回过神便接着走去了。

转过九曲十八弯般的田间小路,越过好几间屋子。视线里才隐隐窥见一带h泥墙,青黛心中微动,提着油纸包便靠近了去。

隔着一排矮矮的竹片篱笆,看见那房檐底下,h泥墙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红辣椒,一嘟噜一嘟噜的山丁子,一挂一挂的红茹莨,一穗一穗煮熟了留到冬天吃的nengba0米g子。

那便是记忆中家的模样了。

如此看了一眼,青黛便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忽的听见身前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抬眸便见一篮子的g辣子散落在地上,旁边一位老妇人怔怔地望着青黛,混沌的眸中隐有泪光,g燥的嘴唇微微颤着,不可置信地道了句,“是丫头回来了?”

这便是青黛原身的娘,记忆中她仍是满头乌发,如今乌发中掺杂了不少白丝,瘦h的脸因风吹日晒、日夜劳碌而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青黛忍着心中苦意,点头回应道:“娘,是青儿回来探望您了。”

青儿是她的本名,入g0ng才得了青黛的名字。

老妇闻言,便赶紧开了竹篱笆,迎着青黛进去,围着她上下瞧了好几眼,眼中怜ai更甚,“青儿十岁就进了g0ng,多年未见,现在竟长得这般大了。”

青黛还未回应,老妇便又扯着她入了屋子,“瞧我这记x,青儿你怕是还未食午饭呢,娘这刚弄好了饭菜,你快吃些去,可别饿着了。”

农奴小屋内显着衰朽的景象,桌木被虫蛀了,旧到颜se只剩下一层灰,确是打理得很g净。

桌上只摆着一小盘的蒜炝山野菜,两碗稀稀的米糊。老妇又去厨房里蒸了两个咸菜饼子、一碗j蛋羹、又添了碗米糊出来。

这般菜seb不得青黛整日吃地菜肴,确是老妇家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了。

青黛暗自垂怜,将手边的油纸包拿进厨房里去。里边包着的是最实在的几斤猪r0u、和一些果脯糕点。

老妇有些惊讶,确是接过了猪r0u,切了一半下来,放了葱姜蒜和少许辣椒下锅,又炒了一盘辣子r0u片。

不过多时,她的父亲也回来了,原来是去到田里去了,这刚放下锄头农具,便见着青黛。

老父亲不善言辞,却也是欣喜着青黛能够回来。

三人齐围着灰桌而坐,桌上摆着在农家里已算是丰盛的菜,父母亲确是不舍得吃的,只喝了几口米糊糊,好的都留给青黛吃。

青黛哪里咽得下?吃了几口便和父母叙了起来。

“多吃些,瞧青儿瘦的,定是整日吃不饱的。”老父亲将那盘辣子r0u片往青黛的方向移了移,又接着道:“青儿现在可是从g0ng里脱身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便可团圆罢。”

他们是不知京城发生的那些事的,也不知青黛已经嫁给了秦肆。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宦官,这等身份,在父母眼里总不是好的。

青黛眼神有些闪烁,“这……还未呢。”

老妇一听,不禁又是老泪纵横,“都怪父母亲不顶用,家里实在是太穷困了,才将幼时的青儿卖进g0ng里去,真是苦了你了。”

青黛见老妇又悲痛起来,便赶紧寻了一个借口,“爹娘不必担心。青儿在g0ng中便是伺候着太后娘娘,娘娘和蔼慈ai,对待g0ngnv也是十分和善的……这次便是青儿向太后借了些日子回来探望爹娘的。”

“待青儿到了可以脱奴籍的年纪,太后便会放青儿回来。”

青黛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花草的荷包出来。拉开细绳,露出里面不少的碎银子。父母一看便惊讶地睁大了眼,“青儿,你这又是何意?”

他们一辈子0过最大的钱便是铜板,哪里见过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青儿积攒下来的月钱。”青黛将荷包系紧,又塞进老妇的手中去,“这年头多雨,光是下地种菜是过不了日子的。爹娘若是有力气,便拿着这些银子,去城里开小摊做生意去,也好过种地来。”

老妇拿着那荷包,只觉得手心都是烫的,这笔钱的确是能解决他们有上顿没下顿的艰难处境,“我们若是拿了这银子,你又以何为生?”

青黛道:“青儿在g0ng中伺候主子,吃穿都是不愁的,也无处花这银子。爹娘莫要再推辞,赶紧收下罢。”

老父亲叹气一声,“婆子,我们便收下青儿的心意。我那弟兄就在广陵城做些小生意,我们便去寻他,顺便找个生计去。”

说罢,又看了眼青黛,“若是青儿能早点脱了奴籍才好,自由身可b一切东西都珍贵。”

这话恍惚间似乎说进了青黛的心里去,她也想自由的,想畅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用考虑沉重复杂的事情,即使每日都粗茶淡饭、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也b在压抑地牢笼中自在。

若是她能从秦肆的身边逃出来,逃到山野中去,那当如何?

她幻想了下那般自由畅快地生活,那原本还浅显的逃离心思便愈发地明确了起来。

待到h昏光景,青黛纵使再不舍得父母,也该动身回去了。

郊路不好走,入了夜便更难走了,马车行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到了临安城的宅院。

月亮高挂,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满天繁星也稀疏了,稀得几乎可以数得过来。黑黝黝的天se,似乎蕴藏着无限地哀愁和向往。

入了宅院,明间的光线很暗,没有人在。

今晚很是安静。

青黛却有些心神不宁,刚走进院子,便见自己的屋中灯火通明,门外还有两个内侍侯着,里边正位上正坐着一脸y沉的秦肆。

他似是已坐在屋中等候多时,青黛心里一惊,怕是秦肆已经察了她yu逃跑的意,特来惩戒她了。她连忙镇定着神se上前去,浑身确是惧得都绷紧了,连声线都带着些颤意,“督主。”

秦肆闻声,慵懒地抬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声音确是沉下去几分,“你倒是还知道回来。”

青黛一怔,脑内绷紧的神经忽的就松了下来,心脏跳动地却还是有些快。原来秦肆只是怪她回宅太晚了,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那些隐藏的心思。

她欠了欠身子,细声道:“妾身的父母就在临安城附近,今日妾身是去探望他们了,许久未见多说了几句t己话,一不留神便忘了回来的时辰。”

她说的,倒是和影卫报上来的分毫不差。

秦肆也无处罚她的意思,便没再追究下去,只是微微凝眉道:“日后不得再如此了。”

“妾身省得了。”

青黛喘着气,堪堪地稳下情绪来,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镶金戴玉的木椟子,旁边伺候着小太监眼尖注意到了,便立刻打开木椟,现出里边晶莹闪烁的东西。原来都是些nv人戴的花钗子,粗略一看便知那制作料子都是极好的。

太监奉承道:“夫人,这都是督主赐予您的。督主要事繁忙,却还在屋中等您一柱香的时间,就为了看您一笑呢。”

秦肆倏地蹙眉,凉嗖嗖地看了太监一眼,似是责怪他多嘴。太监立马苍白着脸,弯着身子退到一旁去,再也不敢出声了。

青黛看得那一小箱子的头钗、珍珠流苏、金簪步摇、碧绿的玛瑙镯子,却很是惊讶,这都是秦肆赏赐给她的?

秦肆察着青黛吃惊地模样,暗笑她果然是个容易餍足的,这点东西就给打发了。

他墨似的眼眸中现着一抹促狭的笑意,便道:“明日会再送来一些绸缎来,你自个儿挑选些颜se,再派人裁成衣裳。”

青黛一时怔仲,不知秦肆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内心有些复杂,又惊讶又感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秦肆见她脸上又露出那般不聪明地表情,他神se似乎迟疑了一瞬,随即便是低哼了一句,“蠢物。”

话音刚落,秦肆便已起身,流云绣月的衣角晃动,踏着那双玄se皂靴往屋外走去,一众内侍也随着他离去。

青黛这时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道,“多谢督主赏赐。”

秦肆听得身后那似风儿般轻的言语,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十分舒坦,素来漠然的脸上也兴起了微微波澜。

感觉,似乎也不差的。

青黛等一众人退尽,她才细细打量着那些漂亮簪子,心里总归是喜悦的。

只是这份喜悦,与那追求自由的热烈情绪碰撞在一起,杂糅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哪个是最向往的。

临安城,望江楼。

望江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江畔,景se极佳,一向是临安城中游人登高饮酒、y诗作赋的所在。

但现在,已没有游人敢来了。

只因外头天se昏暗,乌云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与江湖的海浪涛声交织成一片,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望江楼最高层处,秦肆正伫立着在此,眸光深沉地看向外头。

白茫茫的水汽里,远处的群岳都看不见了。

只能见近处江湖怒涛翻滚,咆哮奔腾。暴雨ch0u打着地面,沙飞水溅,迷蒙一片。少许来不及回家的百姓,都被钢鞭一般的雨水ch0u打,只能狼狈地躲在就近的房屋檐下。

整座临安城只剩房屋在风雨中屹立不倒,似是成为了一座被雨水肆意灌溉的空城。

急雨打进望江楼,从窗隙中溅了进来。雨水循着望江楼屋脊流下,还有不少水溅至秦肆的衣摆。察觉到那冰凉的雨水,他才沉沉地叹口气,往楼中央动了步子躲雨去。

这般景象,他又能如何?

他还能阻止天下雨不成。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接连暴雨的关系,秦肆这几日脾x很是不好。经常一整日y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下人们每日都恨不得打起十二分jg神伺候他,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了祸端。

青黛知道秦肆都在愁些什么事情,自然是南涝北旱的天灾。

青黛到底不是彻底的古代nv子,南涝北旱的深层原因,她还是明白的。大t是受了从中华以南吹来的风影响,风势力长时间停留在南方一带,便给南方带来丰沛的降水。

相反地,北方受东南风影响逐渐变弱,又有高山阻挡,降水便不足了,因而形成南涝北旱的局面。

若想解决南涝北旱,谈何容易?纵使派千百人来挖g0u建渠,将南方的水引至北方去,也需要大量时间。

且中华国土地势南低北高,在这工具匮乏的年代,水又该如何处置才能倒流向高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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