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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 画皮与蓄势 第六章 南 下

 

也许在许多年以前,人们绝对不会想到这里会发展成为规模如此之大的现代化城市,其实这个城市在几十年以前还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在以国家资本的刻意的扶植下,加上本身得天独厚的优越地理条件,这里迅速发展成为中国的经济龙头城市之一。大片大片的农田被覆盖上了柏油,无数的村舍一夜之间被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取代,昔日弄舟海上的朴实的渔民纷纷摇身一变,成为挺胸凸肚、油光满面的商贾,城市化的进程无情的碾碎了古老的生活方式和它所代表的淳朴观念。金钱的魔力击败了理想的号召力,全国各地的精英人才从研究所、从大学校园、从政府机关里奔赴而来,他们放弃了自己原来的工作或者拒绝了母校的分配,在这里寻找新的梦想。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偶然,最先到来的弄潮儿大部分在创造了中国的这个经济奇迹的同时,也顺利的挖掘出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他们的成功、他们的财富在各方面有意无意的宣传炒作下,被迅速的传播到了九州大地,仿佛只要来到这里的大街上转上几圈,就能拾到大把大把的钞票,于是,这辆马车仿佛有点不受控制了,随着巨大的惯性,潮水般汹涌而来的人群淹没了这个城市。

可惜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制作精美的履历,没有大红烫金的文凭和资深人士的引介,或者也没有“膀身行天下”的一技之长,绝大部分都是被无数传説刺激得两眼通红,被未来的憧憬鼓励得雄心万丈的农民。

他们抛弃了自己土地,告别了父母妻儿,来到这个梦幻中的都市,盼望着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从小在田间梗上养成的刻苦耐劳的毅力,开辟幸福的人生。

或者説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没有人会在身无分文、饿着肚皮的时候用优雅的声调高唱:“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当他们发现原来自己找不到工作——哪怕是最卑微最辛苦的工作时,当他们发现原来这里找工作的人如此之多以至于没有人来雇佣他们时,他们擦皮鞋、他们卖报纸、他们拾破烂、他们在街上跪坐乞讨……当他们发现连这样也无法维系自己的生存时,当他们被警察追逐驱赶时、当他们忍受着都市人无情的嘲弄与鄙视时,当他们被地痞流氓欺凌勒索时,当他们龟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羡慕的看着脑满肥肠的人们拥着妖艳的女人驾着华贵小车打着饱嗝出入灯红酒绿的餐厅酒店的时,他们慢慢发现原来女人们可以用身体换来这一切,男人们可以用拿惯锄头的粗糙大手举起长刀枪械换取这一切时,生命的另一种方式已经开始了。

当铁笑天从拥挤得象沙丁鱼罐头般的火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他走得比中校估计的时间要迟,从医院出来之后,铁笑天认为自己应该独立或者要走出可能存在的监视与控制——虽然他不想这样推测中校的动作。他认为真正的安全时刻就是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多看他一眼的时候。当然,他也觉得还有一些必要的工作要做:比如熟悉他的“家乡”的型貌,学会自己“家乡”的方言,还要准备一些小玩意:比如“流动人口计划生育证”等等看似不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没有受到任何干涉的情况下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怀里揣着一张身份证和银行卡,游历了xxx省的大部分地方,让自己有些白皙的皮肤换上一层健康的太阳色,让保养得很不错的双手看起来比较粗糙,观察着社会底层的人们努力把自己和他们同化——铁笑天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一向认为既然要去做,就得准备充分、万无一失才好。

现在他慢慢走出了火车站,拿着一个装着几件内衣的看起来污秽不堪的人造革小包,小心的避开了拉客的小旅社的老板娘和幽灵搬游荡在黑夜里的流娼,漫无目的的踏上了s市的马路。

他暂时没有投宿旅社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应该露宿在某一个天桥底下或者这个城市某个偏僻巷子阴暗的角落里。虽然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不会关心留意他的行踪,但他仍然坚持这样做——铁笑天绝对没有任何虐待自己的倾向,他认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做到谨慎小心是绝对正确的,好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一件两件事就能养成并保持下来,而且他强健的身体也不会因为这样做损害健康。

他身上并没有携带多少现金,他只在银行中提取了很小很小的一个数目的现款,他的银行卡就藏在他脚下陈旧的橡胶鞋底夹层里。他没有动用它来改善自己生活的意思——铁笑天并没有把它和烤鸡、蛋糕、西服、皮鞋、酒店房间等等同起来,而是把它们看成是匕首、子弹、炮弹等等,他把它看成是自己的武器,自己的生活得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来改善,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武器去交换,他认为这是一个原则,是要绝对遵守的,是不能有一点点的逾越的——只要一个小小的破坏:比如第一次提取一笔钱来吃喝,那紧随而来的就是第二次用它来娱乐,理智的长堤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崩溃的。任何目的的达成都需要自己的主动牺牲。

铁笑天沿着s市宽阔整洁的人行道慢慢的行走,这座城市对他陌生又熟悉。他之前查阅记忆了它的很多资料——从中国国家社会科学院知名院士的研究文献到某个小文人的纪实报告文学,从国家最权威的报社社论到某个小报的花边新闻,他都有所涉猎。他甚至还用心记忆了这个城市的许多图片,她的各种比例的地图。所以在铁笑天的脑海里,它是很清晰的、很明白的,他感觉自己就象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她。

但是当他真的来到她的面前、走进她的怀抱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还是那么的陌生,图片上和地图上的建筑物和街道原来是两回事,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图片上的东西真的和实景差别很大,以至于很多时候铁笑天没有把握把它们分辨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重大的疏忽——他居然没有仔细的研究这个地方的方言,而这个地方的方言是出名的难懂的,他只是略微的听了一段时间这个地方的方言电台的广播、看了一些使用这个地方方言的录象和电视,而现在走在s市的大街上,听到身边偶尔走过的行人的私语时,他居然意外的发现其中的大部份都无法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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