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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后来她们不提名次,陈懿边走边踢满地的衣服鞋子,她的出租屋里始终如此,周颜看得习惯了。

陈懿给她找水喝,盛夏夜里只有一壶冰水,陈懿皱着眉头,把水杯搁进微波炉转一圈,弄成温热后拿给周颜。

“你盖着点,我冷气开得很猛。”陈懿拿空调毯盖在周颜的膝盖。

及地长裙变短裙的原因,她们闭口不提。

话题转向陈懿新买的裙子,预备学的新妆容。以往谈论这些,她们俩总会笑得东倒西歪,

周颜知道她们正在真笑、也在假笑,房间里有一只看不见的大象,她们决定装聋作哑,起码过了今夜。

窗外有一株桂树,不到花季,树枝撑着密密匝匝的枝叶,把月亮挑起来。周颜对着月亮出神的片刻,听见陈懿的手机铃声响起,上面赫然是许老师的名字。

笑声悄悄变淡,周颜不知她该不该回避。

陈懿没有往yan台走,她只是轻轻看了周颜一眼,把电话接通贴在耳边。

细碎的电流声在耳边翻炒,周颜听不清那道模糊的男声,目不斜视握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心不在焉喝温水,竖着耳朵听陈懿的反应。

电话结束后,陈懿可能是生气,可能是难过,这些情绪本该就有,陈懿暂且咽下,才让一切显得平和。

无论她是什么情绪,周颜想好了,她会照单全收。

“什么意思?”陈懿有些愕然,愤怒并不多,“我还是可以拿到奖励?”

她握着手机,扭头看周颜,眼里疑惑不解。

周颜愣了几秒,想起这是裴昇的补偿措施,打算等陈懿挂断电话,再向她解释,顺便郑重地道歉。

模糊的男声维持低沉的频率,在房间里滋滋地响了一阵。陈懿的脸颊在这过程中,r0u眼可见红了起来。

周颜察觉不对劲,用眼神询问陈懿。

对面的nv孩顶着一张粉红的面颊,像被意外惊喜砸中,连连点头说:“谢谢许老师。”

电话挂断,周颜满腹好奇,想不通究竟有什么事,能抵消陈懿b赛失利的怒气。

“怎么回事?”周颜问她。

手机屏幕在陈懿手中一点点暗下去,她的脸映在上面,充满不合时宜的喜悦。

“许老师说,虽然这次事发突然,但他帮我争取了奖励补偿,我可以正常享有先生谈事情,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您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

“他在哪里?”

“章先生家里。”

周颜瞬间默然,不明白这算什么。他们还没吵完架,裴昇去了章悦然家里。

“好,我没什么事,谢谢你。”周颜挂断电话,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拉开车门留下砰的一声。

汽车往市区疾驰,陈懿不再回复消息,兴许是沉浸于即将被告白的喜悦,顾不上再看其他东西。

周颜只能咬咬牙,向骆珲求助,委托他查询购物大厦内的西餐厅,哪一家有许则沣的预约。

车沿着高架桥转弯,周颜的心脏受轨迹影响,浅浅往右边坠。骆珲不问为什么,几分钟后发来许则沣的预约信息,他还预定有蛋糕和小提琴独奏。

周颜眉头皱得更深,暂且搁置裴昇见章家人的酸涩起伏,满心只想快点赶到餐厅,拉住已经陷入ai情的陈懿。

日光熹微时,白se云层后,能看见b云更淡的月亮,极不真实地挂在窗边。

陈懿对环境的敏锐度时好时坏,她不常怀疑从别人口中说出的话,只要对方眼神诚恳,她一律当作肺腑之言。

但她偶尔会留意一些小细节,像春季后平静的草丛里,默默蛰伏的昆虫sao动。

许则沣说这只是一次平凡的晚饭,可他打了一条新的领带,布料织法jg致,这个细节与“平凡”对不上。

提着小提琴的nv士走到陈懿身边时,她被突然响起的弦乐吓了一跳,心脏像被琴弓缓慢拉过,密密麻麻的cha0热顷刻涌起。

陈懿早有预料,还是为此感到激动,她没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快速。

今夜的告白宴并不新颖,从前陈懿听过见过,轮到她身上,仍然有悸动的效果。

“我不应该说出接下来的这句话,但我仍然想对你说。”许则沣双手交握,他的脸上绝对真诚,“我对你有好感,可以定义为喜欢,但我不强求你的答复,你不需要因为我是谁而有压力。”

陈懿耳中嗡鸣,听到意料之中的海啸,席卷她单薄的身t。

此时此刻,她摇摇晃晃的心动,像一块盲目游荡的磁铁,稳稳地贴上另一块。

原来她不是单恋,有关许老师或许喜欢她的预感,竟然是真的。

陈懿深陷于美梦成真的震动,发不出应答的声音,只能不住地点头,表达她的恳切。

蛋糕送上来,她像无数个同样的nv孩那般,眼眶微热地含着泪,指印上浸出少许的汗,在塑料刀的把手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身后忽然响起急切的呼唤声,“陈懿,陈懿!”

陈懿应声回头,看见周颜站在几步之外,还未藏住眼底的焦急,堪堪稳住气息。

“颜颜?”陈懿立即站起身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老师您好。”周颜匆匆打招呼,目光又回到陈懿脸上,判断她此时的情绪,“你吃完饭了吗?”

“还、还没。”

陈懿垂下眼,变成典型的热恋状态,脸颊晕起粉红。

“你跟我出来一下。”周颜拉起她的手,向许则沣歉疚一笑,“不好意思许老师,我找她有点急事。”

周颜紧紧握住陈懿的手,怕她半路逃跑,手心漫出一层紧张的汗。

餐厅内部的洗手间里,一扇木门嵌着彩se玻璃,两个nv孩模糊的剪影,窸窸窣窣地在玻璃上摆动。

“你怎么了?”陈懿被周颜的神se吓到。

在周颜那张一贯平静的脸上,极少有紧迫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这么唐突,明知此时可能是陈懿的重要时刻,却强y地将陈懿从餐桌上拉走。

“现在什么情况?”周颜严肃地问她。

陈懿双唇ch0u动,羞赧地说不出口。

“告白了?”周颜惊愕地x1一口气,“他主动向你告白?他可是你的导师啊,怎么会这么主动?”

“他说不强求我的答复。”陈懿r0ucu0自己的指尖,低下眼看反光的地板,声音还是抖的。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b赛的奖励……”周颜顿了顿,这个难堪的话题她不得不提起,“那个奖励不是许老师替你争取的,是裴昇和主办方g0u通的……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许老师拿这种事借花献佛,他没有付出任何成本,就能让你心生感激,未免太轻松了。”

周颜说得飞快,空气里回荡她声音的震动,尔后逐渐平息,只剩洗手台滴答坠水的动静。

“啊?”陈懿缓慢地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这很难想吗?让你感动,然后你会欣然答应和他单独吃晚饭。”周颜隐隐有了脾气,叹口气问,“你已经答应他了?”

陈懿回以沉默,脚尖不自觉地蹭着地面,不安的气氛逐渐浮起。她以为自己拆开了华美的心愿礼物,层层jg致的包装内里,忽然露出冒着寒光的捕兽夹。

这种心情很怪异。不是背叛,也不是彻底的欺骗。许则沣的谎言其实无伤大雅,却像一整块平滑的石板上,0得着看不见的小小凸起,令人觉得膈应。

“许老师他真的骗我……”陈懿声音闷得紧,“那我现在怎么办?”

十几米外,餐桌上摆着切好的蛋糕,正装出席的男人刚完成他的表白,等着nv友回来。

陈懿得到意中人,这份喜悦停留不过半小时,忽然成了镜花水月。

“你别去了,我去找他,就说你和我临时有事。”周颜沉下脸,拧开卫生间的门。

西餐厅暗淡的暖光落在她脸上,周颜眼底一片y翳,心绪纷杂不知该如何梳理。

她懊悔当初没听从裴昇的建议,让陈懿对这份感情及时止损,甚至觉得那是裴昇高高在上的做派。

愧疚刚破土而出,周颜又觉得愤怒。若不是荒唐的的一对中年夫妇,已经在酒店入住了。”

周颜愣住,她在江城所认识的、姓章的夫妇,只有章悦然的父母。

可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千里迢迢只为了见周颜一面,这没有逻辑。

周颜无法怠慢远道而来的客人,当即预约了返回市区的大巴车。

等车来的时候,夕yan越来越浓,她拍下梭梭树后的夕yan,按下快门时,脑海里并没有明确的念头,没想过这张照片应该分享给谁。

酒店一楼有间西点店,员工正擦拭着蒙了沙尘的玻璃门。周颜走进去,寻了几秒,看见坐在玻璃窗旁的中年夫妇。

周颜没见过他们几面,但对他们的脸记忆深刻,因为她认为这两张脸,对裴昇是特殊的,她不得不在意。

“章伯伯、章伯母,不好意思我从沙漠赶来的,有点慢。”周颜没空换衣服,防风的冲锋衣抖了抖,能掉下一串沙子。

“没事,是我们唐突了。”章伯伯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坐下先润润嗓子,这里风沙大,肯定累得很。”

周颜倒局促了,拖开椅子慢吞吞坐下,犹豫着想问,又觉得不太礼貌,手指抠着玻璃杯,挤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

“你肯定好奇我们为什么来。”章伯母说,“其实是想和你解释一些事情。”

“什么?”周颜的手指悄然收拢,她预感将听到和章悦然有关的事情。

“原本应该裴昇带着我们,当面和你说。”章伯母拿着西餐刀,细致地切一块菠萝包,在餐盘里分成六小块,递到周颜手边,“你吃着,话有点长,慢慢听。”

周颜感到愕然,手按在餐盘边缘,轻声问,“是关于章悦然吗?”

夫妻俩沉默数秒,彼此对望一眼,露出释然的笑。

“果然是该来的,周小姐知道我们的nv儿。还记得你得奖的日子吗?伯母细声细气地说。

“是的,我和他有一些矛盾。”周颜垂下头,面对着外人,有些尴尬。

“我们想着,应该帮帮他,毕竟他也帮了我们很久。不知道你听到的传闻,具t是什么样,但那都是假的。”

周颜的身子震了震,缓缓抬起头来,不理解她口中的“假”究竟是什么。

在这对失去独nv的中年夫妇口中,周颜听到了故事最真实的版本。

章悦然出生时,裴昇已经六岁,两家的老房子紧挨着,裴昇的卧室离她很近,能听见新生儿半夜的啼哭。

起初,他们的人生没有交叉的时候,裴昇只是章悦然记忆里的邻家哥哥,在家长的转述里,这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文职军官。

章悦然有她自己的生活,她长得好看,毫不费力就能获得异x的青睐,不怀好意的人藏在其中,十几岁的nv孩并不能分辨。

人生顺遂会让人放松警惕,章悦然的人生里充满善意,她没领略过一个男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18岁生日当晚,四下无人的院落里,章悦然拒绝了一位追求者,他们曾经关系要好,因此章悦然还有些愧疚。

那个男孩懵了,他以为这是胜券在握的夜晚,在别人口中,他早已是章悦然男友的不二人选,今夜只是一个仪式——把章悦然正式打上他的标签的仪式。

然而章悦然清晰的拒绝声,像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男孩强撑着面子,再次向章悦然确认,得到坚定无b的答复。

“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这是一个小cha曲,起码对章悦然而言是的,她的别墅里有更多朋友,短暂的愧疚从她心头滑过,随着指针走向零点,她逐渐忘记了这件尴尬的事情。

后来事情才变得奇怪,章悦然陆续接到莫名的电话,询问她价格多少。

她不明白“价格”背后隐晦的侮辱和诽谤,只当做是打错的电话。直到有一天,父母回家晚了一些,格外严肃地问她,有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

那时才知道,一个她完全不知情的故事,一个无中生有的流言自由生长,添油加醋地到了父母耳中。

“章悦然,章家独nv,叛逆而不知悔改,沉溺于男nv之事,甚至为了追求刺激,出卖自己的r0ut。”

这是谣言的完整版本,从她接到悦然在一起,他捏造了虚假且令人同情的理由。

“我原先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脏,谁敢要啊?”男孩若无其事,一次次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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