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月落梧桐枝，宫门将下钥，钟声从吴宫四角传来，寂落之音，如覆一层霜，朦胧夜色下，空气中暗香浮动弥漫。
深夜的风最为寒冷，而我却觉得身子和我的心一样是暖的，一路坐着车辇终于到达了景阳宫，这般晚了，景阳宫依旧灯火通明。
我在寺人渠的搀扶下走进宫殿，迈着最快的步伐踱步至夫差榻前。
最先看见的却是立在榻旁的王后，她正一手拿着帕子在眼角拭泪，或许是喜极而泣，听着动静，她眼角含泪的眸光向我们望来。
瞧着我一瘸一拐的进了殿来，她神色又变得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缓而又淡淡的对我道了一句，“难为西施夫人为大王祈福了，大王吉人天相，醒了。”
我也不知该怎样回复她，只是对着王后点了点头，便踱步至夫差身前，只见他此刻脸色依旧有些白，唇上也是无半分血色，眸子对上我时，却是一片清明，他带着有些欣喜地嘶哑声唤了我一声，“你来了。”
“大王，你终于醒了！”我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落在地上。
“别哭。”夫差皱了皱眉，手动了动，试图为我拭泪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大王，别动。”我连忙按住他的手，缓了缓心神，才道：“西施是喜极而泣，大王平安就好。”
夫差唇角勾了勾，眼神迷蒙笑道：“寡人方才做了个梦，就梦见你因为生了寡人的气一直在哭，寡人舍不得你落泪，便一路追着，追着追着人就不见了，梦便醒了。”
“大王好好休息，西施就在大王身边守着。”我听了他的话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将他的手握紧了一分，轻哄着他道。
“恩。”夫差点了点头，又将眼睛闭上，似是累极了。
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心中已是轻松了不少，总算是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夜。
“西施，好好照顾大王，本宫明日再来探视大王。”王后突然在身后唤了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复杂的情绪。
我转过身子，看着王后这双凝视的眸子，低头对着王后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今日，让王后担心了。”
王后又看了一眼睡在榻上的夫差，又将目光移向我，重重叹了一声，“大王看重你，希望你也莫要辜负了大王的一片情意。”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景阳宫。
我望着王后离开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夫差有这样的王后，也是很有福气。
“寺人渠，你也忙活了一整夜了，去歇着吧。”我又对寺人渠道。
“夫人跪了这般久，想必双膝定是淤青一片，老奴为夫人向太医寻些膏药来，夫人稍候。”寺人渠却是这般说道。
“有劳了。”想不到他这般心细，我点点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我伏在夫差的榻边，贪婪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还好，他还安好的在我身边。
夫差之怒
第二日转醒之时，只瞧见夫差一双眸子带着一丝温柔正注视着我，我惊呼道：“大王何时醒的？”
“昨夜，你就在这趴着睡了一夜？”夫差却是低沉着声音道。
“一时忘了时辰，便迷糊在这儿睡着了。”我望着他的眸子，低头回道。
“胡闹！”却只听夫差轻咳一声，“你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夜里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大王的袍子暖和，西施不冷。”我连忙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望着夫差回道，又将目光移向身上的紫貂袍子。
只见夫差瞧了，眼神微动，轻叹了一声，又言语责令道：“不许有下次。”
“大王，该喝药了。”寺人渠的声音此刻传来，他正端着一碗氤氲的药汤走了进来，踱步至夫差身前，又道：“太医说了，一日三服，不可停。”
“我来吧。”我接过寺人渠手中的药汤，轻吹了吹，便送入夫差的口中。
夫差也很是配合，一口一口地很快便将药喝的精光。
“寺人渠，昨日的刺客可有查清来历？”夫差喝完药，便向寺人渠询道。
“此事，王后昨夜交于太宰大人查办，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了。”寺人渠恭敬的回道。
“恩。”夫差应了一声，眸中划过一丝狠戾之色。
午间我仔细地服侍夫差喝了些粥，又喝了一剂药，又让他在榻上小憩一会儿，这才在一边的小榻上安心躺了一会儿。
日落黄昏，只听寺人渠又进了殿中传话道：“大王，太宰大人求见。”
太宰伯嚭？
他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宣。”我上前扶着夫差半起着身子靠在榻上，太宰伯嚭一脸神色沉重的走了进来。
“大王，昨夜刺客之事，老臣已查出些线索，只是……”太宰欲言又止，又似是瞧了我一眼。
“无妨，不必避讳西施夫人。”夫差抬了抬手，示意太宰伯嚭继续说下去。
伯嚭略一沉吟，道：“昨夜刺杀大王的刺客，有知情人报，有一人，竟时常出入相国府中。”伯嚭说着，又微微抬头瞧看夫差的脸色。
伯嚭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刺客竟是和伍相国有些关系？
我想了又想，虽然伍子胥时常与夫差争执，却终究有些不太敢相信伍子胥竟要刺杀夫差，莫不是这伯嚭因为是伍子胥的政敌，故意诬陷伍子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