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
离得太近, 连呼吸时轻微的颤抖都能彼此察觉。
严律的脖颈上还残留着轻微的刺痛感,哪怕他痛觉已经不灵敏都能察觉,可见这疯子是真用了劲儿咬。
他的脑子从未如此混沌过, 捂着侧脖颈的手还未放下,只反复寻思一个念头——这疯子到底知不知道哪怕是放在妖族,咬脖子这类脆弱部位都不是正常的亲昵行为?
妖皇大人虽在亲密感情上千年来都没有丝毫建树,是个实打实的白脖儿,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好歹也看了千年猪跑,人族的表达方式他没有太多了解,妖族的却还是比较清楚。
因保留了些许兽类本性, 妖彼此之间常做出些滚着打闹、蹭脸颊蹭鼻尖儿的动作来表达亲近之意, 但脖颈这种命门却都知道互相不去触碰,只有极其信任者才能进入这领地。
啃咬几乎等同于宣泄征服欲和所有权。
严律捂着脖子半晌才挤出一句艰涩的古语:“我看你是真在找死, 知道在妖族你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吗?我宰了你都算是情有可原!”
他语气十分凶狠,身体却还是僵硬的。
薛清极的眼中浮起一层狡黠的笑意, 唇角弯起,声音却很是无辜懵懂:“不知道, 妖皇教我?”
即使山川湖泊都改成了高楼大厦旅游景区, 妖皇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可以被小仙童轻易诓骗,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这人在弥弥山久居又常与妖族来往,人族聪慧, 或许比妖皇对这些事儿了解的更多更透彻。
严律没有回答, 这地方虽然昏暗,头顶却有星河般浮动的灵力碎屑, 梦境似的微弱灵光中妖皇局促尴尬又颇为不知所措的神情尽数落入薛清极眼中。
这活了千年的妖早已对世间的人情世故看惯看腻了,却在某方面仍旧白纸一张。
薛清极在不见天日的境外境中曾无数次幻想跟在妖皇身边的人换来换去, 想过他是否会被某个人画下属于他人的浓重一笔,这想法一旦出现,就将他本就极端的情绪逼到绝境。
他没想到严律身上烙印下的最重的两笔,一笔是他留下的魂契,另一笔则是为了他而缠绕而起的云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境外境中那些极端又歇斯底里的幻想烟消云散,但眼前的事实却比那阴沉的幻想更让人发狂。
严律还没从大脑空白中回神儿,虽然是捂着脖颈,但并没有多少戒备警惕,倒像是混乱和慌张居多。
“妖皇不必紧张。”薛清极在说话时下意识地舔过自己的牙齿,仍觉得痒意未平。
严律皱起眉:“我没紧张。”
“是么,”薛清极又低下头来,察觉到自己一凑近他的脖颈,严律的手就捂的更紧了些,这下意识闪躲却仍保持着信任的反应令剑修感到体内似乎有股无法抹去的悸动,激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和神经,他在严律耳畔轻笑道,“但你的兽瞳都忘记收起了。”
严律双眼的竖瞳从刚才就还留着,并没有像平时收拢平复,这也意味着他并没有管理这块儿的精力,完全被分了神。
不等严律那张一开口就惹人生气的破嘴找到什么呛人的辩解,薛清极已经又问:“所以在妖族这究竟何意?你怎么不教我。”
严律以为他又要发癫,把脖颈捂得像是如临大敌,却听到薛清极一声轻笑,随即便感到和之前落在脖颈上同样的温热又落在了手背上。
这疯子像是一定要把他逼到一个和他自己同样的险境才甘心。
严律在这狭窄的空间中感到一阵仿佛要将他蒸发的热意,他起先是觉得落在手背上的薛清极的嘴唇十分热,继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并不单纯是嘴唇的热度,剑修紧贴着他的身体也像个火炉。
两人挨得太近,严律可以感觉到薛清极胸腔里心脏跳的像是安了马达,咚咚咚地跳得十分清晰明显。
妖皇竟然从这打鼓似的心跳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紧张,他原本紧绷的表情不自觉地松了些许,抬起眼皮嘲讽地瞧了眼看似游刃有余的薛清极,把后者看得一愣。
随即便感到严律的左手缓慢地自腰向上摸索,直至按在薛清极的心脏部位。
掌心下隔着布料传来因紧张而微微发烫的体温,心跳的感觉更加清楚,严律能觉察到随着自己手的摸索,薛清极的身体逐渐紧绷,甚至轻微地颤抖起来。
妖皇好像在拿捏小仙童这方面有着天生的好本事,无师自通地从被紧逼的一方挣扎而出,按在薛清极胸膛的手五指收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刚才脖子挨了一口的仇,手指颇为用力地扣住薛清极的胸口,隔着肌肉皮肤好像一把抓住了他还在狂跳的心脏。
薛清极的身体抖了抖,这回没精力反抗了,被严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挤在他脖颈处的脑袋。
严律眯起眼,兽瞳浮起些许对这攻势逆转的满意,也像是对薛清极反应的满意,低声嘲笑道:“你这心脏跳的都快从腔子里窜出来了,还有空来招我?你又是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啊?”
剩下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话,还没说出却瞧见了薛清极的脸,余下的便都跟打了水漂似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妖族的视力向来很好,在这昏暗中看得比他人更清楚,也因此,严律能清楚地看到薛清极脸颊上逐渐蔓延开的红。
薛清极这壳子十分白皙,脸上的红晕也因此更加明显。但和他人羞涩时的面红耳赤不同,薛清极面颊上的红晕给严律的感觉却更像是带着些许病态,那是亢奋和隐忍才逼出的红来,自体内渗出,如即将喷溅的血堆积在脸上,即将透出皮肤。
那双始终澄澈的双眼亮的惊人,死死盯着严律,尽管嘴唇还是笑的,但眼中的笑意却早已被兴奋和癫狂遮掩,瞳仁也微微收缩。
这哪儿像个仙门弟子,简直像是入了魔。
严律几乎被这表情给蛊惑,按着薛清极的手竟然没有挪开。
这模样好像是因为我的触碰而显露出来的。
这想法一旦出现,便跟在荒草田里放火似的“呼啦”烧成一片。
按着他胸膛的手被薛清极抓住,却没被拉开,反倒是手指被他带动着朝这身体上更狠更用力地抓进去,如果严律的手是原身,想必早已抓破薛清极的胸口,刺进他的胸膛。
“我也不知道为何跳的这么快,”薛清极的声音如梦魇如心魔,“不如妖皇挖开来看,也好让我死前看看这心脏和千年前有何不同。”
这话出口,严律脑中之前麻木了的神经猛地拉扯了一下,连带着五脏六腑跟着抽搐。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手指在薛清极的心口更狠地用了力,见后者的嘴唇微微抿了下,显然是感到了一丝疼痛,这才道:“我确实是想挖出来看看你都想的什么,连活不了多久这茬都能提都不提一回。”
薛清极敏锐地察觉到严律这会儿已理智回拢,不再那么好被他迷惑,只能回答:“……那你要如何?不如我去尝尝那山怪所说的‘山神水’如何?”
严律脸色顿时一变,捂着脖子的手都给松开了,拽住薛清极的衣领将他拉近,逼着对方直视自己的双眼,厉声道:“碰都不能碰!我虽然不知道山怪说的那个凡人现在什么样儿,但肯定和它期待中的‘长生’不是一回事儿!”
哪怕是得知千年时间只有几十年短暂的重逢,严律也从未想过让他来使用那些偏门歪道。
他活得已经百无聊赖烦不胜烦,却仍比任何人都活得清醒明白。
薛清极直视着他的眼,脸上的笑影儿落下去。他对严律的这种清醒感到恼怒和憎恨。
“你难道没有想过让我长生吗?”薛清极盯着他,“它蛊惑到的难道只有我吗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