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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话说三分痛却十分

 

御田抱着孩子出去散步,天月时和怀迪贝,再加上以藏,在为新娘准备妆容和着装。

伊莲娜如今十九岁了,慢慢长开的少女唇若点樱,青蓝色的眼眸足以匹敌世上一切珍贵的宝石,甚至是璀璨星河。

怀迪贝慢慢拂过那头精心养护的乌发,心绪有些惆怅,“伊莲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啊………”她曾经不经意抬眸间、一见欢喜的小妹妹,已经从那个秋千上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大海上璀璨耀眼的明珠。

怀迪贝亲手撮合了伊莲娜和老爹在一起,可是如今临到头来,却又有些犹豫了。

“伊莲……”怀迪贝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黑发少女,难得没有笑容。

“嗯?”刚刚完成最后的上妆的少女眨巴着眼睛看她,那双青蓝色眼眸里只有温暖和单纯。

“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桩婚事里,怀迪贝自认掺杂了太多私心了,老爹大了伊莲二十多岁,脾气差还爱喝酒,死要面子,总喜欢乱捡儿子,打起架来还动静贼大,损伤公物无数,害的她每次都对财政和文书头疼,心也不细,还霸道得要命,也不会哄人开心…………可是因为老爹爱着伊莲,伊莲也并不反感老爹,她就顺水推舟,撮合了他们。

老爹或许是个好男人,但一定并非是最合适伊莲的人,她撮合这桩婚事最大的原因,不过是老爹爱着伊莲——她毕竟是白胡子救回来的女儿,所有对于伊莲的爱比起老爹的心愿,都难免要退步,这就是人的私心。

也许对于伊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害,甚至是有益;但怀迪贝仍然忍不住愧疚;她终究不能全心全意对伊莲好,伊莲娜喜欢老爹,又有多少是受她潜移默化的暗示影响呢?

残酷一点说,洛克斯和佐伊先生死后,没有人的私心会再把伊莲放在第一位,所有人都有比伊芙更重要的人和事。

怀迪贝不能,凯多不能,玲玲不能,史基更不能,哪怕是白胡子,也还有儿女们要顾忌。

这并不代表他们不重视伊莲,只是一旦有了顾虑,很多事情都不再纯粹。

怀迪贝扯开一抹苦笑,终究,她也变成糟糕的大人了啊。

她还记得得知玲玲把伊莲带走去了托特兰的消息的那个晚上。

怀迪贝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家的兄弟,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白胡子,这位白胡子的长女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爹,“老爹,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这么把伊莲放出去?”怀迪贝一拂自己的冰蓝色长发,满目不解。玲玲想撮合自己的儿子和伊莲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怀迪贝所知,卡塔库栗可是心思不纯的。

怀迪贝和伊莲娜一起长大,朝夕相处,太知道伊莲娜有多心软,万一卡塔库栗真的求得了伊莲娜的谅解,老爹还想娶媳妇吗?她实在不明白自家老爹到底在干什么。

“您到底在怕什么啊?”

白胡子摩挲着手里的酒碗,没有给出回答,笑容平静,月牙白胡倒映在酒杯里,酒液层层荡开,暗示他的心绪不宁,是啊,他在怕什么呢?

怕伊芙对于莫比迪克之外的向往?怕凯多的青梅竹马情谊?怕相距了二十多年的岁月?还是……因为那个人?

“怀迪贝……我大了伊莲太多了。”白胡子垂眸,避开怀迪贝匪夷所思的目光。

“年龄是问题?还是凯多是问题?”怀迪贝一针见血,“您在意他们的青梅竹马情谊。”

“凯多……不是很合适吗,你也知道,佐伊先生当初就是为此而栽培他的……”白胡子心平气和地和怀迪贝说着,“凯多的天赋可以,对伊莲也好……佐伊先生的选择从来没有错过。”

怀迪贝不耐烦地打断自家老爹,“别拿这个说事,凯多不也大了伊莲十一岁?”她仿佛从白胡子方才的话里发现了什么,目光变得叹息起来。

“您在畏惧的不是凯多,不是年龄,不是任何,只是佐伊先生。”所有的退缩背后,都是佐伊曾为伊芙做出的选择。

白胡子默认了。

怀迪贝说的没错。

如果只是凯多,只是年龄,他不会举足不前,面对伊莲,爱德华·纽盖特有自信做的比谁都好,就像过去的每一年,真正成为问题的,是爱德华·纽盖特如今所代替的位置。

那是原本只属于佐伊的位置。

洛克斯海贼团曾经令白胡子无比信服的船副,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佐伊。

那个一手抚养伊芙长大,明明对伊芙有了别样心思,却还能克制下来,把自己死死按在“父亲”位置上的佐伊。

那个明明百般不舍,却为了治愈伊芙的可能,义无反顾,从而永久留在了神之谷的佐伊。

在伊芙的过去里,除了父母奶奶和洛克斯,恐怕没有人能够越过佐伊的位置。

一生自信潇洒的白胡子,独独对胜过佐伊这件事没有任何自信。

白胡子知道伊莲娜因为对过去的不舍,那种移情要多明显有多明显,罗杰和雷利,乃至于他自己都是其中的受益者。

凯多、玲玲、王直、史基,因为同样是洛克斯海贼团的成员,他们在伊芙眼里都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特殊,这也是那种情感寄托的表现。

白胡子太知道伊芙对佐伊有多特殊,如果不是佐伊托付,伊芙不会跟他走,也不会随他来莫比迪克,更不会对素未谋面的雷利有那样的好感和信赖。

即使伊莲娜知道自己移情,知道移情不对,可是只要她仍然爱着已经故去的亡者,就无法断绝这份移情——白胡子清楚且悲哀地认知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佐伊先生死在了神之谷一战,伊芙不会成为“爱德华·伊莲娜”,不会对他有如今的懵懂好感,正如那个原本只属于佐伊的木梳;白胡子就是太清楚这样的事实,才更为痛苦。

他爱着的人懵懵懂懂,对这背后的所有一无所知,明明人就在他怀里,却那样飘忽如浮萍,名为“佐伊”的刺就扎在那里,要如何才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痛?

这根刺就扎在这里,把白胡子的手脚钉在警戒的红线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着白胡子,你要做的,就是和佐伊一样,守护好伊芙,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怀迪贝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正如她崇敬着老爹,对于伊芙来说,佐伊足够重要,无可替代。

这就是一根尖锐的刺,永远扎在白胡子心里,不管他和伊莲娜将来如何,不管伊莲娜爱他与佐伊是否有关,他会永远记得,伊莲娜是他从佐伊手里夺来的珍宝,始终不属于他。

“怀迪贝?”伊莲娜清脆的声音拽回了怀迪贝的心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以藏和天月时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了她们两个。

黑发的少女妆容精致,眉眼澄澈,剪裁别致的白色婚纱将她衬的无比圣洁,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让人从心底生出温柔,不敢有亵渎的念头。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伊莲娜浅笑着,把怀迪贝揽在怀里,学着白胡子拍抚她的背,“佐伊教过我,人都是有私心的,因为这是人性,有了这样的私心,人才是人。就像玲玲对我好的私心是希望佐伊高兴,史基也是,王直对我好是因为当年我救了他,叔叔待我好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奶奶的孙女……纽盖特当年救了怀迪贝,怀迪贝把纽盖特的心愿放在最前面,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这是我自己选的呀;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纽盖特……”伊莲娜叹息着,话语却温柔的仿佛一滩春水,“没有人能真正把另一个人放在所有事情之前,牵牵绊绊,大局细节,七情六欲,都是如此。”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女孩了,单纯地幻想着要爱她的人事事以她为先。

玲玲的丈夫和有血缘的孩子尚且能因为无用被她无情抛弃,一个人的爱又能多长久呢?

至少,纽盖特给予她的那份爱足够浓烈厚重,绵延悠长;白胡子从不欺骗伊莲娜,一旦许下了陪伴的诺言,就是一生不会改变。

怀迪贝眼眶红了,“伊莲,你喜欢老爹,但是不爱啊……”她不知道伊莲娜在托特兰究竟明悟了些什么,也是在伊莲娜大胆和老爹告白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伊莲娜是很喜欢很喜欢爱德华·纽盖特的———可是那不是爱,或许那份喜欢里掺杂了很多朦胧的、懵懂的情窦初开,但终究不是爱情。

真正的爱情,是御田和天月时那个样子;老爹是真的爱伊莲,但伊莲却并不是,他们之间,伊莲始终少了那份真正浓烈的爱意。

伊莲娜没有想到怀迪贝会敏锐至此,她青蓝色的眼眸里渐渐染上迷茫的色彩,“我不知道什么才算的上爱………喜欢还不足够吗?”

她轻声,“玲玲也并不爱她每一任丈夫啊,所以缔结婚姻的第一前提不是彼此相爱;但婚姻是两个人彼此陪伴,我和纽盖特不是很符合吗?我喜欢纽盖特,纽盖特爱我,我们会相伴一生,直到生命终结,这就够了。”

怀迪贝觉得不对,可她不知道哪里不对,也无法反驳这一切,她的眼泪滑下来,竟有悲哀从心而生。

“怀迪贝,别哭。”伊莲娜并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她微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我学会爱,到那个时候,再去爱人,也还来得及。”

怀迪贝怔怔地对上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一种奇异的安宁席卷了她,眼皮合上,怀迪贝陷入睡眠之中。

伊莲娜闭了闭眼,感受着在体内流转的能量,伸手整理了婚纱裙摆,转头望着窗子里那湛蓝的天空;爱和喜欢,究竟差在哪里呢?为什么怀迪贝会哭呢?

片刻,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颗能力不明的〈领域〉果实真的很有用,纽盖特猜想的类似屏障果实的自我保护领域轻松生成,其他事情上也很有用,就像让怀迪贝无知无觉睡过去,对她来说消耗并不大。

除了能力强弱与前期积蓄力量的时间有关,伊莲娜几乎找不到这颗果实的弱点。

不过,恶魔果实真的那么难吃吗?如果那么难吃,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记得小时候吃过呢?

去拿头纱的天月时推门进来,“怀迪贝睡着了呀?”

伊莲娜转头,对着睡颜恬静的怀迪贝笑,“是啊,这段时间太累了吧。”

以藏抱着头纱,“伊莲,老爹找你,说是王直来了。”

“啊呀,那正好;以藏,让怀迪贝睡一会儿,待会儿要正式开始了再叫她。”伊莲娜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跑出去。

天月时用袖摆掩住嘴角的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以藏也是无奈的笑。

同一时刻,莫比迪克的甲板上,白胡子摩挲着手里的酒碗,一言不发。

海贼一旦决定握住了的东西,就绝不会松手了,“白胡子”尤其如此,谁也别想夺走他的家人,和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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