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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再不规矩现在就起来打P股(热水里一边指J一边复述挨打

 

李祖娥瘦削的下巴,在他的手心中一颤,高湛收回手,她受惊似得垂下头去,又应一声是。他伸手到她身下,捏住那串念珠,慢慢地拉扯出来。拇指大的玉珠一粒一粒地从她的穴口滑出,待那一整串珠子都拿出来,她浑身一阵酥麻,莫名地竟有一种蒙赦般的轻松,身体瞬间软了下去。高湛拿起她的右手,把那沾满淫液的念珠套在她的手腕上。

“去晋阳的路上,嫂嫂要记得,每天日出前,到朕的车舆里来。”

五月末又下了几场雨。邺城酷暑,纵临骤雨,也不过是听着雨声时,凉快那么一会儿,不一时太阳升起来,又是上炙下蒸的溽暑。李祖娥被一辆牛车拉回了昭信宫中居住,她在昭阳殿中待了十来日,用惯了摆满四殿的冰盆,取之不尽的凉饮子。而昭信宫中,由冷清至于暑热,李祖娥由奢入俭,哪怕月奴尽力地为她打扇,她也不禁热得有些恹恹的。

尤其是每日傍晚,掖庭局都会遣人来,提着一桶荆条,拿着高坐秤,一丝不苟地执行高湛“每日鞭三十”的命令。三十荆条,打不出多宽的伤,每日都是反覆地鞭在臀峰上。掖庭吏打得分散,新旧的鞭痕交叠起来,不出几日,臀上就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瘀斑。她每每褫衣上药时,看到臀腿上的鞭痕,宛如一片罪人身上的刺字。

每日挨打,疼痛竟是小事,反而是这样每日待罪待罚的滋味最为难熬。偏偏此时高湛又不来了,他不来时,李夫人和胡皇后才会来。李夫人来得勤些,撞上了几次她挨打上药。李夫人虽然出身望姓,但她本是远宗,又出嫁得太早,辗转为嫔御,是以,她虽然与李祖娥亲近,但是她于政事上并不明通。她看着李祖娥身后重叠反覆的笞痕,只觉得高湛又在发疯。

六月初她来时,第三次碰到了拎着荆条桶的掖庭官——因为每日出入后宫,他们好赖是换了些女官来。李夫人看着李祖娥被她们褫下裙裳,熟练地爬上坐秤,翘起鞭痕交错的臀肉。每天三十荆条,打不上腿,她腿面上的鞭痕,好歹是渐渐痊愈了。

李夫人接过月奴奉上的白瓷冰碗,亲手捧着碗,凑到李祖娥的唇边。李祖娥嘴唇微微努动,便将一块指头大的冰含在口中,冰水入喉,她冷得一个激灵。她一低头,臀上的荆条就抽下来。掖庭局在暑夏中用刑,又是这样迁延许久的打法,第三天起,就开始让李祖娥含冰,避免在挨打时晕厥,或者手脚无力,从秤上掉下。

荆条一口气打完,又疾又快,她口中的冰块还没有化尽,身后已再度烧灼起来。李夫人又把冰碗凑到她唇边,要她把冰水吐出,李祖娥喉咙一动,却把残冰咽了下去。

李夫人狠狠地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李祖娥却笑,“我还怕什么伤身?到了我这个地步,难道还指望繁衍帝裔,生育子嗣么?”

李夫人叹叹,“你就热成这样,我们又不比那些鲜卑女体健,这样伤得岂不还是你的身吗?罢了,你趴到床上去,我给你上药。”?

这样细荆条抽出的伤,不怎么淤肿,就连揉伤也不必要。李夫人手段干净利落,李祖娥伏在床上,身后除了鞭伤的隐痛,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她涂完了臀上一片鲜红的笞痕,又换了化瘀的药膏,敷她大腿上残余的一点青黄色。一盒药敷着敷着,她就忍不住劝道:

?“我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个地步,面上好赖就对他服服软吧?”

李祖娥被她伺候的十分舒服,闭着眼睛哼哼道,“嗯?其实我早已经对他服软了。”

李夫人惊道,“那又怎么……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李祖娥转过头来,看着她笑,“谁知不是我做错了事,他认真要罚我呢?”

李夫人一把将药膏盒子扔在她头上,怒气冲冲地走了。

不过第二日,李夫人便又忧心忡忡地来了,摒退了下人,满面焦急地对她说:?

“皇后殿下教人新剖了几对竹板,重漆了示众用的笞臀架子。她打那些小的,是不用费这些事的,又听说是圣旨,你,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祖娥胃口差了几日,正强逼着自己吃饭,她举着一张胡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李夫人将饼从她手里抢了下来,她才叹道:

“算算时日,高归彦在刺史府上恐怕还来不及做什么事情吧,他们这时就认定他要反了。”李夫人瞪眼磨牙,将她的饼攥得发皱,李祖娥恍然一怔,这才笑道,“你说得对,那板子是备来打我的。”

李夫人气得拿着她的饼走了。当日,李祖娥就听说胡皇后把御食监的两个女侍中都发落了一遭,晚膳时,送来昭信宫的食用就明显精致用心了不少。

李祖娥又挨了两日荆条,暮夏时节,天一阴就凉下来,她好在是不必再在挨打时含冰了。臀腿上,除了每天新增的鞭痕,最早受累笞的伤处业已淡去。这时,她竟等来了胡皇后亲至。胡皇后一身家常装束,头顶也未戴高髻、也未戴步摇,宛然一幅妯娌叙话的模样。可当她看向她身后跟随的女官,却凛凛然感觉到一阵山雨欲来之气。

原来李祖娥挨打挨得久了,掖庭局每天派人来,渐渐也不放在心上。或者遣两个中史、中才人,偶尔人手紧了,教两个青衣奚官来,提着荆条,总之打了三十就算完事。而今日,胡皇后身后跟着一品内司,颔首低眉的,又带着两个女大监,雁列三四个女史。人一多起来,有些浩浩荡荡的,簇拥着那桶荆条好像也稀罕起来。凤驾甫至昭信宫,一进正殿门,胡皇后就眉头紧皱:?

“怎么热成这样?内作司中谁管分冰?”

李祖娥迎出正殿,就看到内司官向后一扫,后面跟着的一个女大监就出列跪倒,正欲开口解释,胡皇后已是冷笑道:

?“你们今日能怠慢皇嫂,明日岂不是要将本宫与至尊都踩在脚下?我知杜内司你是丹州人士,汝父曾事伪周,如今大齐边患未平,尔等可是一定要在宇内也掀起乱子来才肯罢休?”

齐与周朝战火不断,胡皇后这项“通敌内乱”的责斥一出,不管实不实际,众司女官都惟有伏倒叩首,口呼天殛立死之刑。李祖娥却莫名地想到了,之前她给高湛献乐谱,高湛非说她内通南梁一事,心道这二人果真是夫妻。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胡皇后又道:?

“前一向才发落了御食监,你们底下的人果然不长记性。今天回去,内作司中,凡三十岁以下的奚官奴,一人领三十板子,日出之前定要打完。杜内司,回去看着打人罢。”?

杜内司抬起头来,看了看提来的荆条,又看了看李祖娥,终究不敢违背上意,只得又带着她的人,原模原样地提着荆条退了下去。胡皇后揉着额头进到内殿,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上,问陪坐的李祖娥:

“那个人赐你的保傅嬷嬷呢?”

月奴奉上香饮子时,李嬷嬷上殿来行礼。胡皇后拿过一只盛碎冰的耳杯,饮了些冰水下火,又看向月奴问:

“你是她身边伏侍的?”

胡皇后声势太盛,月奴有些怯她,捧着托盘,颤巍巍地答道,“是,奴婢是殿下身边的女监。”

胡皇后啪嗒将耳杯丢回她捧的托盘上,“你这么个小孩子作女监,姓高的失心疯了罢?算了,你去把她宫里所有伏侍的嬖人全都叫来,剥光了衣裳,每人掌臀三十。”又一指脚前的地面,“就在这里打。”

李祖娥在一边笑道,“弟妹打这么多人,李嬷嬷也打不过来……”

胡皇后立眉道,“教她们两两凑了对子打!你再多嘴,我连你一起打,怎么,你以为我打不了你么?”

李祖娥捏着自己那只盛冰的耳杯,双手递给她,一个服软的姿态。胡皇后没好气地接过她手中的银耳杯,单手捧着,将其中的冰水又是一饮而尽。随即指着呆怔的月奴说道:

“不指望你办事了,你先去挨打。李嬷嬷,打她五十。”

李嬷嬷恭声应是,先去接过月奴手捧的托盘,放在案上,又将月奴就地拉倒,掀起裙裳,剥下小衣,对着那两瓣瑟瑟的臀肉,扬起巴掌,就一左一右地扇打起来。这时胡皇后身边带着的两个女监已经麻利地动作起来,将在殿内伏侍的近身女婢全部驱至殿前,盯着她们剥了衣裙,互相掌掴。一时间,内殿中尽是此起彼伏的巴掌着肉声。

李祖娥盯着地砖上许多女人的臀肉渐至火红,看了一会儿,就抬起头来,恰恰对上胡皇后的目光。胡皇后双眉紧锁,目光晦暗难明,许久,才轻轻地问她:

“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

李祖娥笑道,“阿胡问的是哪件事情?”

胡皇后嘴唇一动,指着地上双臀肿起的月奴,对李嬷嬷说,“再打五十,给我嫂嫂听见响声。”

李嬷嬷加大力道,顿时打出奴婢一声呻吟。殿中的巴掌声与啜泣声交错起伏,胡皇后倏然起身,厉声说道:

“你明知道你不该染手他的政事!这偌大一个宫廷之内,哪怕是奚官、妾婢、侫幸,哪怕是黄门太监都可以在朝政上插嘴,惟有你不可以!你是什么身份,你不为自己想,难道要文宣皇帝留下的一众子女,都绞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吗?”

?李祖娥又低头看向挨打的众婢,此时她们的呻吟声已经很重,肉体相击,肌肤赤裸,一片淫靡之景,在这晚夏时节,却又显出隐隐的冷酷肃杀之意。她轻轻地叹道:

“是他先带我去昭阳殿的。阿胡,我是摸过玉玺的人,你教我怎么能甘心呢?假如换做你在我如今的处境,你想你能够甘心吗?”

胡皇后一怔,随即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还是得看他活怎么样吧,活儿够好就甘心。”

李祖娥忍俊不禁。胡皇后的面容终于和缓下来,坐回座位上,对她说:

“你知道你要挨打了罢?”

是为高归彦的事情,李祖娥点了点头,又问,“时候定了吗?”?

胡皇后道,“七月初一,在华林园中,内命妇观刑。”

李祖娥秀眉轻蹙,“幕天席地的呀,也不怕有蚊虫叮咬吗?”

胡皇后磨着牙一指月奴,“再打五十。”月奴臀上挨着巴掌,连哭也不敢哭了。胡皇后这才转过头来向李祖娥笑道,“你再跟我插科打诨,明天你昭信宫伏侍的人,一概不用站起来了。”

李祖娥比划着向胡皇后说道,“我听说他们司刑久了的人,拿着板子,可以打得很响,见伤不见疼的……”?

“这顿打全然是你自己找来的,我还当你是不怕打的。怎么,你教我给你放水?你不知我是天下头极一等的悍妒,你勾引我夫,我不把你的屁股打烂了才算作罢?”

胡皇后指着李祖娥申斥,将她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指。还在夏中,胡皇后却发觉她的指尖冷得厉害,再仔细一看,她的脊背也瘦得薄下去。

其实正如李祖娥所想,胡皇后天然是与高湛站在一处的。高齐自立国以来,兄弟阋墙,叔侄相残,孝昭帝高演杀文宣帝之子,高湛又杀孝昭帝之子。胡皇后育有高湛的嫡子,她怎能不忧心国祚百年?李祖娥是文宣帝之妇,又育有文宣二子,胡皇后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恨她。这仇雠源于一种至深的畏怯,源于昭昭天命,源于佛说轮回,源于她们都不能说出口的所谓“血裔”“正统”。胡皇后偶尔也会想,高氏这所谓的报应,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应在她的子嗣身上?

她转过头,看向地上许多辗转受掌掴的女婢,胡皇后想起高湛几次近乎失态地打李祖娥,其实高湛虽疯,他在后宫女眷面前,也是很少那么失态的。

“我要整饬掖庭局,她们估计没工夫再来打你了。这几日你仔细养伤,七月初一,我不会去。”

最终,胡皇后捏了捏她的指节,起身越过地上挨打的宫娥。殿门口,就连粗使的女婢,也因皇后的命令,晒着太阳,互相掌掴。胡皇后越过她们,她没有再去看李祖娥的神情。

胡皇后言出法随,自她来过后,掖庭局果然不再每日提着荆条上门讨债。昭信宫上下都挨了打,但毕竟只是掌掴,声势浩大的,警醒的意味更多些。寻常洒扫的仆妇,忍过了那一阵疼,很快就能行走如常。

惟有月奴挨得最重,足数一百五十下巴掌,又是李嬷嬷打的。打完后,她双臀通红高肿,臀峰上泛着深沉的血色,伤最重时,和挨完一顿薄板子也差不离了。过了一二天,她走路还有些一拐一拐的。月奴幼时就因家难没入掖庭,年纪小小的,就进了昭信宫,又因为之前高湛发作李祖娥身边的人,她捡着漏子,一路莫名其妙地升起来。她没挨过什么狠打,在一众奚官女奴中,算是难得的好运。

六月向晚,晚夏迟来的热潮忽然汹汹地涌上来,邺宫城一连几日都是酷热,连夜中的蛩声都弱下去。李祖娥的臀伤静养了近半个月,用药用得豪爽,双臀上的青淤终于尽数褪下。她每晚更衣时,会扭过身看自己的臀伤。两瓣臀肉恢复白皙的那一日,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试探似的伸出手去按压,腴软的臀肉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凹陷下去。她在日日挨荆条的时候,甚至以为她身上的伤不会再好了,可是疼痛终究被遗忘掉,她的皮肉再度光滑如昔。

六月的最后几日,掖庭局遣了一个近三十岁的周女史来,每日盯着她起居坐卧。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挨多重的打,却已经提前体会到了这份“示众”的肃穆。譬如她需要按时吃饭,以免在受责打时气力不支,但又不能吃得太多,更要戒除腥膻辛辣之物、不饮过热或过冷的饮子,不然恐怕脾胃不调。周女史还会盯着她每晚用热水浸身,擦洗身上的浮尘。在七月的前一天,李祖娥终于忍不住向月奴玩笑道:

?“当年,人人都说我受文宣皇帝盛宠厚爱,可是就算在那时候,也不见得有人如周姑姑这样关心我的行走饮食。”

月奴自挨了打后,变得稳重了许多,不再那么像小孩子了。贵人开玩笑,她也学会了低着头微笑,做出一种顺从的、应和的姿态。李祖娥从前常常逗得她笑声不止,此时不由有些悻悻。周女史不到三十,虽不是很大的年纪,却早已披稳了掖庭女官的皮囊,她同样垂手笑道:

?“贵人命重,自然仔细些。似奴婢等人,之前皇后殿下赐杖,排起队趴在地上,一夜就打完了。”她伸手按住了月奴递给李祖娥的耳杯,“明日就是初一,殿下今日就不要饮食了,只饮一些温水。”

李祖娥的神情淡下去,她偏头看向月奴,果然月奴也不再笑。她自身边从人的脸孔上看出自己的紧张——毕竟是应该怕的。

七月初一,天未拂晓,就教她起来漱沐梳妆。李祖娥一夜没有睡好,恍恍惚惚地被宫人摆弄着,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换上衣服,跟着文宣皇帝的车舆,去京郊亲蚕祭祀。周姑姑指挥宫娥们给她换上大红色的合襟袄子,下身系白绢缎的长裙,不戴首饰,也不戴髻。她的脖子上面轻轻的,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园中示众挨打。

她心中这个念头蹦出来,哪怕此时臀上分明还没有伤痕,也不禁觉得两瓣臀肉隐隐地发麻。她坐着车辇去华林园的一路,都有些坐立不安的,下辇时,众人都看见,她的绢布长裙两侧,都被双手捏出隐约的褶皱。

李祖娥走下车辇,被太阳晃得一晕。朝阳已升出东隅,天地间亮得白茫茫的,华林园中很高的树打下影子,投出一片轻烟似的灰色。她朝四下看去,四下被泼墨山水的纸屏风围着,各个妃妾的身影显在山水间。高湛的嫔妃她认识的不多,登基后才纳的就更眼生,惟有几个和她一样跟过文宣皇帝的,她还记得姓氏,这时再次见面,宛然也有隔世之感。

胡皇后果真没有来,上首有两个座位空着,紧下首站着的,就是弘德夫人李氏,再向下,便是更多的嫔御鳞次站开。众人各个都服盛装,髻上按品秩插着步摇花钗,一片金光灿烂。李祖娥在这灿烂中又向上看了一眼,确定了北面是东西两个座位都空着。

掖庭局的杜内司宣了一声“跪”,李祖娥便北面跪倒。高湛的嫔御纷纷都向两侧退了半步,她毕竟也是“皇后”,她们还要避她的礼。这一下便让出更宽的一条道来,由两个奚官慢慢地抬上一座铺着锦袱的刑架。那刑架就像一只及膝高的阔大案子,恰好可容一人趴伏,在腰下臀腿的地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垫高了一截。

杜内司慢慢地宣刑,大约是“参议朝事,有悖妇职”,又是许多警惕众人的箴言,最后掷出判决来:奉圣命笞六十。

她不知是恐惧还是解脱,跪在原地,只眼看着后面又有三对女史,提着六条长长的板子,徐行正步,排列在那刑案的两侧。她被人扶起来,解下绢布长裙,下身赤裸出来,露出白皙的双臀,众人这才意识到她未着小衣。

她伏身在刑案上趴好,臀肉被高高顶起,这时隐约感觉出来,腰下的垫子中塞得大约是谷糠。这时杜内司亲手将一只麻布缝就、约拳头大小的布包堵进她的嘴中,一股陈谷子的味道冲上鼻腔,她这时确定了口中塞得、身下垫的俱是秕糠。她不熟悉掖庭局中各样名类的刑罚,却大概猜到了,教她在受刑时“含糠”,大概是效魏文帝甄姬之例,专治妇人“多言”之罪。

两个女史站在她的两侧,执着掌宽的板子,等待着刑罚开始的命令。李祖娥伸手向下抓握,握住刑案两边的支脚,连这支撑的梁木上,也包着柔软的丝绵,或许是害怕贵妇人吃疼太过,在抓握时不慎折断指甲。她一阵心悸,听到杜内司说了不知一个什么字,身后的板子便狠狠地砸下来。

专打后宫妇人的板子,是特地削薄上漆的竹板,笞责臀肉的一截,被朱砂水浸得通红。刚开始打一二板子,染料会染到受刑人的臀肉上,再打下去,那颜色就会被红肿的臀伤盖过。这笞板虽然并不厚重,但宽阔过掌,打在臀上,上下两板,就足以覆盖整片臀肉,中间还有重叠的余地。

右边第一板打下来,横贯臀峰,李祖娥浑身一紧,双手死死地攥住支脚,臀腿猛地一阵抽搐,臀上的疼痛轰然炸开,连带着竹板击肉的动静,也大得惊人。她才刚刚放松臀肉,左边紧跟着追上一板,正与右边打的板子叠在一处。再下一对板子,就打在臀底;再向下,板子又转回来,重新打在臀峰的笞痕上。

李祖娥重复着缩紧与放松臀肉的循环,如此挨了四五下,她的两片臀肉已经迅速的肿胀起来,望之一片鲜红,任她再怎么用力,只因疼痛太过,臀腿也难再有什么反应。在众人的目光中,便是她口含噤声的谷糠,双臀高耸,毫无遮挡阻拦的余地,而阔大的竹板携着落势,裹着风,狠狠地抽挞在那红肿的双臀上。每打一下,都能看到她的身躯受痛,贴在刑案上颤抖。板子一下下落得实在,每一记板子,都是一声脆响,打得臀肉变形,掀起来,那红色便分明地又深出一片。

二十下板子一气不停地向下狠挞,打完之后,她的两瓣臀肉均匀地高肿起来,一片鲜红,透着血色,板子上染色的朱砂早已分辨不清。第一对行刑的女史退开两边,将竹板掷在地上。月奴跪倒在她面前,轻轻地拔出她口中堵嘴的布包,她一张嘴,因疼痛而生的涕泪才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擦净了她脸上的涕泪,和她脖颈间的汗水,又喂她饮了半盏盐水。

她稍事修整,身后挨了二十大板的双臀,那堆压累积的疼痛,像山火与潮水一般漫上来。挨打时只是烈痛,责打一停,倒像浑身的血液都倒灌进那痛处。她的双手已经颤抖得握不紧刑案腿上的丝绵包裹,掖庭官斥退了月奴,她后面还有整整四十板子要挨。

二十下竹板笞完后,假如是在官刑中,此时就要交杖换人,以免施刑的吏卒气力不足,打不出刑罚的效果。而李祖娥是在后宫中受笞,掖庭局中笞挞后妃的竹板格外削薄,故而此时,二十板打过,便不止要换人,同样也要换杖,不然竹板在笞责中折断,恐怕会划伤嫔御的肌体。

李祖娥口中重新用谷糠塞住,臀腿高翘,左边,一柄新鲜的竹板贴在她已然高肿的臀瓣上,沁凉微湿。她浑身一瑟,那板子很快就抬起来,随即重重砸下。她身后的臀肉,经过之前短短的休息,原本的麻木尽数褪去,因为通红肿透,对疼痛反而比之前更加敏感。

这第二十一板又打得极重,有一种宣刑似的警肃,周围的嫔御们看在眼中,都不由心中惕厉。李夫人早已经不看了,她偏着头,好像是在躲避焦热的日光,视线向下垂着,只是翻来覆去地看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

有彭夫人、王嫔、任嫔几个,原本都是高洋的嫔御。高洋死前最后几年,常常在后宫中笞挞嫔御,她们自然不能幸免。如今李祖娥在高湛的御命下当众受笞,最开始几板子打下去,她们或许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快意,可那板子接着向下打,反覆地笞挞在李祖娥高肿的臀肉上。而又因为她堵着嘴,连喊也喊不出声,林中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竹板砸上皮肉的阵阵重响。在凶狠的板挞下,她们的窃喜忽然变作何其脆弱的东西。或迟或晚的,她们都猛然间一阵心悸,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板子又打下去,原本鲜红的血色逐渐沉暗下去,自臀峰高肿的皮肉上,渐渐浮起色泽黯淡的青紫。李祖娥原本是紧握着刑案的支脚,此时双手渐渐无力,也攥不住那丝绵。伴着一板一板的狠挞,她终于手指一软,双手垂落下去,打在地上。

第二组板子打完,李祖娥的双臀上,挨了四十板子,已经淋漓透紫,浮着深色的血丝。周围的嫔御,大多数在这第二组板子中,都已经垂下头去,避开目光。此时板声停了一会儿,她们才纷纷抬起眼来,看到李祖娥抽了骨头似的软在刑凳上,两臂垂瘫,面上像被太阳晒得太过似的,一片潮红。

她额前腮边俱是淋淋湿透,不知是汗是泪。李祖娥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曾落了泪,又哭了多久,但是她的两眼酸困,喉中也干涩得难受。第二组持杖的刑官又将竹板丢在地上,这一次没有人上前来给她拭汗喂水。她幕天席地地受笞,头面朝北,除了被打至僵硬的双臀外,赤裸在外的双腿也被太阳晒得发烫。

此时,她忽然感觉到小腿上被谁轻轻地摆弄。随后,便有粗糙扎人的麻绳捆束上来。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两边脚踝却被压得死死的。双腿被捆缚在刑案上后,她麻软无力的手臂也被人从地上捡起,拐在背后,用麻绳一圈一圈地捆起。六十板打到最后,后宫妃御,通常疼痛已经太过,未免受刑人挣扎摔跌,便在这时加以捆缚。这样,无论臀腿上的板笞多么的剧痛难忍,也能保证竹板一下不轻、一下不停地打满最后的数目。

李祖娥的双手被捆在背后后,腰腹压得更低,双臀愈发高高翘起,已经深红浮紫的臀肉,仍然顶在米糠填满的垫子上,撅在最适合承刑的位置。后宫中动笞刑,除非数目实在判得太多,不然照例是不会见血。最后执板的两个女官,手上的板头上了清漆,施罚也最为老练。第一板打下去,砸在臀底,后面几板紧跟着,就打在她尚且白皙的大腿面上。

李祖娥在等待板笞、又受累刑的时候,本就消瘦了不少,双臀虽然圆润,腿后已经格外单薄。板子狠挞在此处,是一种悚然的剧痛。她周身本已没有什么力气,被腿上的重挞所逼,在麻绳的捆绑下,竟然也不断地挣扎颤抖起来,双眼中又不住地流出泪水,被堵紧的嘴中也泄出呜咽之声。

竹板在她的双腿上笞了十下有余,她的两腿上都盖满了交叠的板痕,同样鼓起道道淤红。最后的几下板笞,竟又打回了她青肿的臀肉上。板子依旧落得很重,声音却已不复刚开始时的清脆,在响透中又带上闷声。这时她挣扎已极,便显得像是,在阔大的竹板的责打下,她吃疼不过,扭着双臀不断地想要躲闪。可不管她高肿的臀肉如何扭动,笞挞依旧会如数落在该打的地方。

六十下板笞,打完之后,李祖娥犹自在刑案上挣扎了一阵。是耳边先清净下来,她才在臀腿间已经不能分辨的阵痛中,分辨出竹板已经不再打下。掖庭局的女史上前替她解缚,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脸颊,她便浑身发颤,塞嘴的布包一取出来,她就不住地咳嗽起来。

视刑的杜内司站在上首,正要替皇帝问话,忽见远处的人群一阵骚动,随机众人的身子都矮下去,纷纷伏拜。李祖娥伏在刑案上,看到一片鲜红色的衣角,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她忽然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高湛坐在上首东边留空的座位上,示意众人平身后,又对杜内司说道:

“卿等继续。”

杜内司本是替高湛宣刑,此时高湛在座,她便不再转向李祖娥,反而向着上首跪倒。问话却仍是对着她的,她恭声问:

“殿下知罪否?服打否?”

李祖娥的手脚仍被捆着,刚挨狠打的臀肉青紫着,高高撅起。听此一问,她颤着声音答道:

“妾惶恐。”

杜内司向上一拜,站起身来,亲自走到刑案边,替李祖娥解开了束缚手脚的麻绳。她被搀下刑凳,双脚甫一触地,臀腿上僵硬处就是一阵剧痛,她双腿发软,直往下倒,却被训练有素的女史左右搀住。此前奚官奴早在高湛下首放了一只垫子,她被女史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只垫子前,朝他跪倒。

高湛南面而坐,李祖娥侧着光,看到他很轩昂的影子。有微风拂动,太阳晒得很烈,哪怕起风,竟然也并不寒冷,只是她赤裸在外的臀腿,被吹得一阵瑟瑟。高湛低头看着她,低声款款地问她:

?“你好像瘦了许多?”?

李夫人站在一边,闻言浑身一个激灵,不禁朝天翻起白眼,心道你天天打她,莫非还指望人家发福吗?高湛自然是看不到她们的反应,他的声音切切的,轻缓温柔,竟然到一种絮叨的地步,他说:

“我们马上要启程去晋阳,后面还要跋涉,你这样,身体怎么消受的了呢?”?

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臀腿间麻木的僵疼中,心底忽然泛起一阵针刺般的轸痛。她忽然间意识到了,她在挨打时会想到他,不挨打时,同样会想到他。她意识到有朝一日,终于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已不能再说是弟奸兄妻、叔逼嫂淫。她此时毕竟是赤裸着下身跪在他面前,正如多日前她毕竟是在佛前,与他做下很淫乱的丑事。他们之间,那些被逼迫的被强奸的,某人的妻子或嫂嫂,那些东西在她的心中丧城失地。她意识到此时正是她自己在想他。

她疼得发抖,抬起头来向他笑:

“你怎么总穿红的,晃得我眼也晕了。针线上养的那么些人,日日的连心思也不必转一转。要出门了,总该换件衣裳。”

他们一来一往,两旁陪侍的嫔御们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这二人在说些什么。掖庭司的女官们受训已久,哪怕贵人们说话再惊世骇俗,她们面上总是处变不惊的温恭俭良。高湛一指一边捧衣的月奴,月奴被吓坏了,满面泪痕,颤着手脚上前来,替李祖娥将裙裳围了回去,盖住臀腿上狰狞的板痕。

她穿好了衣服,高湛就没有让她再跪,反而一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他拉高她的下裙,右手从她裙下伸进去,抚摸她的臀腿。板子打出的伤痕一片僵硬,她几乎有些害怕他下力气,双臀在他手中只是发颤。李夫人站在一边,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心说皇帝不会要在这里宣淫罢?她可真是一点也不想旁观。

可皇帝却只是抚摸了一阵她的臀腿,像验伤似的,随即就把手抽出来。他向她说:

“你回去罢,朕有东西送给你。”

她臀腿伤重,哪怕坐着特制的车舆,一路回到昭信宫中,也疼得汗湿重衫,满面暑热的潮红尽数转作青白之色。她带的宫娥有点扶不住她,月奴在另一边搭着手,几人都是踉踉跄跄地进了殿门。进殿走了两步,李祖娥忽然听到促声一句“女君”,随即便是急慌慌的脚步声,她塌下的半边肩膀一下子被人稳稳的扶住。那人把她伏到床前趴好,她闻到床褥上安息香的香气,熏得很浅,是她从前还作皇后、太后时用惯的。

李祖娥抬眼向她看去,这是她身边跟得最久的崔氏女官。崔女官出身博陵崔氏的远支,与她的母亲一体同宗。在年幼丧夫后,崔氏就进了渤海王府,彼时高洋都还没有受禅登基。乾明宫变时,她是她身边最受信重的女侍中。

崔氏此时一身女史打扮,她本不过三十许人,此时却面色灰暗,两鬓斑白。李祖娥想起刚才她搀扶自己时,她分明摸到她手掌中的厚茧,心头忽然有莫大的倦累涌出,她低声问她:

“他们高家人竟然不曾杀你?”

李祖娥嗓音沙哑,崔女史连忙指挥宫娥替她除衣上药,正要自己去给她端润喉的蜜水,忽然衣角一重。低头看去,却是李祖娥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摆。崔女史心如刀绞,连忙屈膝在床前跪倒,握住李祖娥的手,话中已经哽咽难言:

“当年小郎走后……”

她口中的“小郎”,正是如今前朝后宫中讳莫如深的“废帝”,她与高洋的长子高殷。李祖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她捏了捏崔女史的手指,崔女史连忙噤声,泪水却从腮边滚下。李祖娥闭上眼睛,身后,宫娥正与她上药。在熏枕的安息香中,她渐渐又闻到几种伤药混合的咸味,在众多的香气中,她慢慢地有些犯困。她想,她已经不需要,也不愿意知道那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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